第四章

詹娜站在原地,盯著關上的門看了很久,早上接二連三的事讓她腦子有點發木。一開始她還以為這只是她的想象,但邁克爾真的變了。當然,他一開始邀請她約會的時候,她還心花怒放。他是庫帕斯克裏斯蒂市最成功的鉆石王老五,而且,如果傳言屬實的話,他還是法律界的下一顆希望之星。那麽,他的笑話是從何時起開始不再好笑,兩人的親熱是從何時起變得不再激情四射、柔情似水了呢?他又是從何時起不再關心那些她想要盡力獲勝的案子了呢?雖然他是個辨方律師,但之前他還是挺關心她的受害人的困境的。她嘆了口氣,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她上個月就該結束跟他的關系,那時她就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感覺了,而邁克爾也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

那次對話在她腦海裏浮現,他們剛剛雲雨了一番,而她正在講述自己最新接手的強奸案。

“他毆打並強奸了她,這種男人到底是怎麽了?”

邁克爾翻過身,背對著她評論道:“她就是個婊子,詹娜,這大概就是她自作自受。”

詹娜沉重地嘆了口氣。那天晚上她明白了,她決不可能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他居然相信,一個女人遭到毆打和強奸是自作自受。從那天起,她呆在辦公室的時間越來越長,把工作當成不跟他約會的借口。

“可惡,詹娜·佩興斯·詹姆士,你當時就應該跳下床離開他,那樣你就不會像現在這麽麻煩了。”

可能她只是對審判太敏感了,把她的憂慮帶到了私人關系裏。那個記者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動機了。她有沒有對特拉維羅手下留情?他的犯罪記錄有二十頁那麽長,但所有的前科都是非暴力罪行。她考慮了這一點,卡特法官也一樣。只是因為這次罪行的惡劣程度,她才請求判處他死刑。特拉維羅用一把小刀慢慢折磨死了一個人,又把屍體大卸八塊,弄得面目全非。在她看來,死刑才是罪有應得,但根據德克薩斯州的法律,他的罪行尚未達到被判死刑的程度。看到量刑前調查報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沒法判他死刑了。

她的手機又震了起來,她看了一眼號碼,臉都扭曲了:“可惡。”大衛已經打了三個電話過來,她也不能一直不理他。現在他肯定聽說傳言了,她知道他要說什麽。大衛·加西亞才不理會她在過去五年裏領著低廉的薪水,日以繼夜地辛苦工作;也不理會在史上所有助理地區檢察官中她的定罪率最高;更不理會她過去把個人生活完全暫停,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直到六個月前與邁克爾約會。“去他的。”她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莎拉,我是詹娜,給我接大衛。”

“他正在火頭上呢,詹娜,出什麽事了?”

詹娜嘆了口氣。希望自己的過去永遠不為人知,那是妄想。她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麽,但她不應該接這個案子。

“幫我接過去。”

“喂。”

“大衛……”

“你腦子進水了啊,詹娜?我跟卡特法官打了半小時電話,剛剛談完。他威脅我說要宣布整個案子無效。”

“這不合理,大衛,我對庭審和量刑的處理都很妥當。你看看量刑前調查報告,特拉維羅沒有暴力前科,我不管如何據理力爭,都不可能爭取到死刑啊。”

“你父母是被一個移民流浪漢殺死的?”

“是,但是……”

她幾乎能看到他在電話那頭暴跳如雷的樣子,把她沒有事先告訴他有關自己父母的情況並拒絕接手這個案子當成了對他的侮蔑。

“你跟我一樣清楚,詹娜,事實上妥不妥當並不重要,只要看上去有不當之處就行了,那樣特拉維羅這樣的垃圾就會逃出生天。我今天下午要見卡特法官,有傳聞說特拉維羅的量刑前調查報告被篡改了,他還有一次謀殺和暴力犯罪的前科。記者們都在嚴厲抨擊你和卡特法官,他已經同意明早向媒體發個聲明。無論如何,我覺得你最好用以前積累下來的假期去度個假。”

詹娜把手機抓得更緊了,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直到開庭那天早上才看到那份量刑前調查報告。但你知道報告有鬼。一個有那麽多非暴力前科的人不會為了一瓶酒就突然開始殘殺別人。“你是說讓我停職?”

“我可沒這麽說,我只是說讓你休息一兩個星期,避避風頭。”

“大衛,這不公平,我沒做錯什麽,我父母二十年前就被殺了,接手這個案子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想過這些。而且我現在手頭上還有很多其他案子,不能就這麽走了。”

“在你回來之前,格蘭特可以處理那些小案子,我會處理大案子。”

“大衛,別這樣。我不在乎報紙新聞裏怎麽說,我馬上要接一個強奸案,格蘭特可處理不了,而且你生病了,不應該承受這麽大的壓力,拜托了,讓我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