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詹娜用了一點時間平復自己的呼吸,又在筆記本上畫了幾筆。她看了看鐘,幸虧結案陳詞、判決和量刑都結束得很早,現在才一點鐘。即便如此,時間還是過得太快了,推掉邁克爾的日程用了太久時間,都怪他的秘書是個好打聽的八婆。她連一句節哀都沒說,反而更關心詹娜對案子的看法。傳言還真是夠快的。

她答應了邁克爾替他告訴喬丹,但沒法拿起電話打給監獄。要怎麽在電話裏告訴某人他母親去世了?

她穿過房間,打開邁克爾的電腦。如果運氣好,她就可以看到喬丹的档案。她登陸自己的法庭網絡賬戶,查找喬丹·埃爾金斯。幾秒鐘之後,她就看到了完整的档案。她把文件打印出來後,抓起文件走出了門。坐巴士去監獄要至少一個小時,她有足夠的時間在車上慢慢看。

詹娜盯著圍墻上面的電線。最高戒備監獄。埃爾金斯法官可不會讓他那個任性的兒子逃走。她看到量刑的時候就已經嚇了一跳,而在公訴人一欄看到大衛·加西亞的名字更是讓她震驚。大衛知道她在跟邁克爾約會,卻從來沒有提過他認識這家人。

喬丹·埃爾金斯只有十九歲,剛進大學學習海洋生物學,前途一片光明。邁克爾作證說他精神不穩定,但怎麽會沒有精神診斷報告?他沒有前科,怎麽會被判在最高戒備監獄服役二十五年,難道就因為他拿了把手槍威脅他爸爸?他最多應該判十年,兩年之後可以獲得假釋。整件事應該按照家庭暴力案件處理,但大衛卻以威脅美國聯邦法官來起訴,喬丹沒有被判終身監禁不予假釋,這可能已經算他運氣好了。

詹娜站定,一位女獄警對她進行搜身,檢查了她的手提包,並拆了她的手機。如果離開時手機還能用,那她就算走運了。

“你可以進去了。”

“謝謝。”詹娜說。

身後的門咣當一聲關上,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來這兒,她都不認識喬丹,而且他已經在高墻內呆了五年,就算剛進來的時候他的腦子還清楚,現在也說不準了。

跟著獄警的指示,她走進一間小小的探視室,坐到一張木桌前,雙手握緊,閉上眼睛開始禱告:“賜予我力量吧,上帝。”

“我想在這兒他可能聽不到。”

詹娜睜開眼睛,驚訝地看著這個年輕男子走進房間。一個獄警跟著他走了進來,隨手關上了門。“抱歉,我沒聽見你進來。”

她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又縮了回來。看到他身上的鐐銬,她有些臉紅。

喬丹·埃爾金斯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她以為他會像邁克爾,但他們倆簡直是天差地別:一個黑一個白。喬丹至少有兩米高,邁克爾才一米八;喬丹滿頭卷曲的黑發,邁克爾則是一頭紮眼的金發。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那雙深棕色的眼睛,喬丹還是有些不同,更偏銅色而不是棕色……而且更滄桑、更暗淡,似乎看過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我確信你不是來這裏仰慕我的身材的,有什麽可以為你效勞?”喬丹沖她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和兩個無比可愛的酒窩。

清醒點,詹娜。這跟法庭上沒兩樣,她只要掌握主控權就可以了。“我是詹娜·詹姆士,邁克爾的朋友。”

他深沉的笑聲打斷了她的話,她握緊雙手,想止住顫抖。

“朋友?”

詹娜看著那雙閃爍的棕色眸子,表情堅定地說:“對,朋友。”

喬丹坐到她對面,聳了聳肩:“真想不到喬丹還有女性朋友,你說是就是吧。”

詹娜盯著桌子。她不想看他的臉,也不想為那雙經歷多年痛楚的眸子再添一抹陰影。“出事了。”她開口道,聲音低沉。

喬丹把身子從桌對面探了過來。

“不是邁克爾。”詹娜擡起頭,迎著他關切的目光——那雙眼睛仿若兩潭深琥珀色的池水。她知道她必須說完,而且得盡快,“是你媽媽,喬丹。發生了一起事故。她去世了。”

詹娜看著那張英俊的臉上百感交集。他把身子退回桌那頭,站了起來。

“什麽時候?”

“我不知道。可能是昨晚或者今天早上。”

喬丹大步走了過來,怒氣沖天,雙手用力拍在桌上,整個房間都震了起來。

獄警朝他們邁了一步,詹娜沖他揮揮手:“沒關系。”

“邁克爾死哪兒去了?他怎麽沒來?”

詹娜看了一眼手表,剛剛四點鐘。“他正在去肯塔基州的路上,去見你爸爸。”詹娜努力想找一些安慰他的話語,“他想自己來,但時間不夠。你爸爸在肯塔基州安排了一個儀式,今晚舉行,他得趕過去。我想在那之後,他們明天會回來,明晚九點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