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特”安安靜靜地站著,任由布倫特的各種擺弄,他給“格蕾特”系上漂亮的粉色蝴蝶結,修剪指甲,還拿梳子緩緩地給它梳理毛發。他一只手給“格蕾特”做最後的修飾,另一只手飛快地在Sidekick手機鍵盤上打字。不一會兒,手機發出“嗶”的一聲,一抹微笑浮上了他的嘴角。

突然店門前的窗戶被車燈照得透亮——那個老太太到了。“格蕾特”像是知道自己馬上要回家了,開始躁動起來。等回到家就會有人喂它好吃的,還會把它當成人一樣寵著。對狗來說,實在沒有比這更美的事兒了。店門口,一輛巨大的別克車緩緩停到了車位裏。

布倫特把Sidekick手機放進口袋,像往常一樣為她開門。“格蕾特”興奮得活蹦亂跳。

“哦,我的乖寶貝。”老太太叫道,“你可真漂亮!天哪!你的手藝更加好了呢。她看起來可真漂亮!”

這位寵物美容師站在一邊,靜靜地微笑著,默默地接受老太太的贊美——她是這世上少數幾個能真正理解他為什麽會選擇這項職業的人。

“哦,我的寶貝兒可真漂亮。”她說,“真漂亮!真漂亮!”

他從不銹鋼桌上把“格蕾特”抱了起來,輕輕放到地上。法國貴賓犬可不輕,但他很早就知道這老太太不喜歡別人動作粗暴,所以故意輕手輕腳的,好讓她高興。她給小費時出手大方,是個難得的好顧客。因為她出錢買他的服務,她越高興就意味著小費越多。這樣走的時候大家都能心滿意足。

“你的活兒幹得太漂亮了。”她說著一只手把支票遞過去,另一只手從他手裏接過狗繩。他又提議說,下次可以把“格蕾特”直接送回家,但也明白自己不能過分殷勤。提過就好,過猶不及——開車的自由對她來說很重要,要是他再三堅持,她或許會誤解成是對她開車技術的侮辱。

“別傻了!我完全能自己來接我閨女回家。我知道你願意送狗狗上門,但我剛好在附近。”

他們倆人都笑著接受了這個顯而易見的謊言。無論是店家和顧客、男人和女人、富人和窮人、老人和年輕人,互相之間玩些文字遊戲本是稀松平常。而他們倆涵蓋了以上所有的關系,甚至可能更多。

他們倆幾乎沒有共同點,但她卻是他最喜歡的顧客,也是他的店剛開張時最早的那批客人之一。那時布倫特在摸爬滾打中學習著經商之道,但無論什麽時候,她都對他不離不棄。自始至終,她都能平靜面對,耐心等待他重新走出困境——一個幾乎完美的顧客。

盡管今天店裏沒有別人,她還是偷偷摸摸地把三張二十塊塞進他手裏,仿佛是在躲避某種看不見的威脅,或是在提防國稅局的耳目。她就愛玩這種遊戲。但她一個老太太能有多狡猾呢?他們兩人之間這些親密的小動作無非是找些樂子,況且還能給他帶來些油水。

老太太出門以後,他鎖上了門,金屬鎖發出“哢嗒”一聲巨響,在靜悄悄的店裏回蕩。他像往常一樣,耐心地站在那裏,等到她的車消失在遠處才關了燈。他又看了眼Sidekick,看是否有新信息。

什麽都沒有。

布倫特把手機塞進牛仔褲的後袋裏,把白大褂掛在鉤子上,然後向裏屋走去。他打開沉重的鐵門,並用一塊磚頂住。他的小卡車就停在外面。

他走到一條白臉德國牧羊犬的籠子前,打開門給它系上狗繩。他其實完全可以不系,但他已經習慣了在開著門的時候決不讓狗自由亂跑。對於店裏的規矩他總是嚴於律己,這讓他成為一個更優秀的商人。畢竟,他就是一個商人,一個白手起家的商人,掌控著自己的店鋪、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未來。一個野心勃勃的企業家。

他把卡車的貨箱門放下來,然後輕輕拍了一下。牧羊犬早已熟諳這套動作,所以噌地跳了上去,順從地走進固定在車廂地板上的籠子裏。他把狗繩解了下來,鎖上狗籠,然後朝店門走去。

他正要走回去關燈鎖門的時候,牧羊犬叫了起來,狂吠一陣後又發出一串低沉的吼叫,用爪子扒著籠子的門閂。

布倫特關了燈,又檢查了下明天要用的清理修剪物品。他轉身從後門出來,走到卡車邊。牧羊犬的焦躁不安讓他覺得很奇怪。

“怎麽了,夥計?是不是又有浣熊在附近出沒?”他問道。

狗在籠子裏上躥下跳,身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布倫特不明白這條狗是怎麽了,把磚塊踢到一邊,準備關門。

一個身影從他身後閃了出來,伸手抱住他的頭。一只戴了手套的手伸向他的下巴,而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了他的頭頂。兩只手同時朝反方向一扭,擰斷了他的脖子,他的屍體倒在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