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諾斯和尤娜的對白(第3/3頁)

現在,在我日常意識的廢墟和混亂中仿佛出現了非常完美的第六感官。使用它時我欣喜若狂,我認為這仍然是肉體的快感。作為動物的身體運動完全停止。沒有肌肉顫動、沒有神經興奮、沒有動脈搏動。像是腦子裏蹦出的一種不能用語言來向人類傳遞信息的模糊概念。姑且把它稱之為心理懸垂悸跳。這是人對“時間”的抽象思維的具體化;時間在絕對均等地流逝,天穹按自己的周期在調整。靠著第六感官的幫助,我測量出壁爐上的時鐘和侍從的手表的不規則(性)。它們的嘀噠聲響徹我的耳邊,其比例稍有偏差——這些偏差還真有本事——它影響我,就像慣於對抽象真理的褻瀆在地球上影響我的道德觀一樣。雖然房裏的兩個鐘表沒有精確地一同嘀噠,但我不容易在腦中穩定地把握住調子,把握住每一瞬間的偏差。這——這種敏捷的、完美的、持續的、自我存在的感覺——這種感覺獨立地存在(人看不見它的存在)於每一件事物中——這種感覺——這第六感觀;從其他感觀的骨灰中產生,是超越時空的靈魂在墻上那暫且永恒的門檻上跨出的明顯而堅定的第一步。

現在是午夜,你仍然坐在我身邊。其他所有的人都遠離死亡之屋。他們把我放進棺材。燈火搖曳閃爍著,這我是通過單調旋律的顫動感知的。但是,這種旋律突然明顯減弱。最後停止。我鼻孔裏的香味也沒了。視覺中不再有形體,黑暗的壓迫從我胸中消失。我周身像觸電似地麻木、震驚,最後完全失去觸覺。人們所說的感官融進了我的意識,融進了持續的感覺中。人體最後被致命的“腐爛”之手趕走。

但是,不是所有的知覺都喪失,剩下的意識和感覺只有一些麻木的直覺功能。我估摸著正在我肉體上發生的可怕變化,就像做夢的人有時感覺到壓在他身上的人體一樣。可愛的尤娜,我依然遲鈍地感到你坐在我身邊。所以,當翌日正午來臨時,我也感覺到將你放在我身邊的舉動,它曾同樣將我放進棺材,放進靈車,把我運到墳墓,然後將我留在黑暗中腐爛,悲哀地與蠕蟲睡在一起。

在這個有些秘密要泄露的獄房裏,時間一天天、一周周、一時時地滾過,靈魂嚴密地注視著飛逝而去的每一秒鐘,漫無目的地無力地做著記錄。

一晃過了一年,“存在”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晰,只有“位置”在很大程度上控制著它。實體的概念已變成了“地方”。緊緊包圍身體的狹窄空間正與身體融為一體。最後,就像所有睡著了的人(睡覺象征“死亡”)一樣,就像一個酣睡著突然被閃爍的光驚醒後半睡半醒的人一樣——我也是這樣,在“陰影”的緊抱下,出現了能夠驚醒人的光——永恒的愛情之光。人們在艱辛地挖掘著我躺著的正在變暗的墳墓,他們揚起的濕土扔在我的屍骨上,緩緩降下尤娜的棺木。

現在又回到了虛無中。朦朧的光線消失了。微弱的激動也安息下來。許多次“驅邪儀式”意外地進行了。塵土又歸於塵土。蠕蟲不再有食物,作為人的感覺最後完全消失,代之以占統治地位的永恒的獨裁者:“時間”和“地點”。它們沒有形狀——沒有思維——沒有感官——沒有靈魂,至此事物在其中沒有一席之地,它們虛無飄渺,永恒不變,墳墓仍是它們的家,流失的時間是它們的夥伴。

鄧英傑 譯

[1]索福克勒斯(前496—前406),希臘悲劇詩人。——譯者注 [2]“很難找到比多年積累的經驗更好的教育方法;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它存在於為了身體的體育和為了靈魂的音樂之中。”(《共和主義者·叢書》)——譯者注 [3]音樂教育最為關鍵,因為它使節奏和諧完美地沁人肺腑,最為牢固地抓住人心,給人以美的感受……聽眾會贊揚崇拜美,會欣然敞開心扉迎接它,從中汲取營養,用它同化自已。”(《共產主義者·叢書》)——作者注 [4]但是音樂(μovfδτkη)對於雅典人遠沒有對我們那麽具有廣泛的含義。它不僅包括時間和曲調的和諧,而且包括詩一樣的措辭、感情和創作,每樣都寓義深遠。對音樂的研究實際上是對性情的全面陶冶——對美的認識——區別於理性,理性只論述真理。“歷史”,來自lδτopεlv,在沉思。——作者注 [5]原文是法語。——譯者注 [6]亞述:古國名,在今亞洲之西南部,約盛於公元前750—612年。——譯者注 [7]“凈化”這字在這裏似乎是指希臘字πvp,即火。——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