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剝皮郎君 第四章(第2/5頁)

刑警問胡強,他盜取的那些人體器官都去哪裏了?他是怎麽處理的。可一旦問到這些問題的時候,胡強就突然變得異常沉默起來,什麽也不肯說,東張西望仿佛聽不見一般。最後,刑警們想盡一切辦法,采取一切手段詢問他。他最後才抹抹嘴角的血跡,詭黠地笑著說,那些內臟全讓他給吃了。問他怎麽吃的,什麽時候吃的。他又再次死也不肯說了。在刑警們看來,這完全不符合邏輯,胡強曾幾天連續作案,盜取的內臟不再少數,就算他當牛羊肉這麽餐餐吃,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吃得一點也不剩。並且,在胡強的住所,完全沒有煮食的痕跡。據了解,他平時很少做飯,一般都是去吉野家這樣的快餐店吃飯。

還有一件更難解釋的事是,按胡強的收入水平和消費習慣,以及其銀行賬單記錄,他是如何有能力拿出一筆現金支付四大洋酒店的房錢,退房還不去要回押金,更能夠一次性給董麥勝五萬塊錢的?

不管怎樣,就目前掌握的犯罪事實,已經足以給胡強定罪,其他的問題,只能留待日後慢慢再做追究。

胡強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可我心裏始終有個結沒有解開。到底是什麽原因,令胡強走到今天這萬劫不復的一步?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對胡強這個人有進一步更深入的了解。

按規定,警方有責任將胡強的案子通知罪犯家屬。我主動請纓,要求前往胡強的老家,當面將胡強的情況告訴他唯一的親人,他的母親。同時,也順便對胡強的背景做一個全面的了解。

吳隊同意了我的請求,但要求我將所了解到的材料寫一份完成的報告給他,為以後刑偵部門培訓新丁時,提供有價值的實案分析。

我來到遼寧錦州所轄的那個小城,見到胡強的母親,告訴他胡強所犯下的死罪之後,胡母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自始至終只是木然地聽著,仿佛在聽我講述別人兒子的故事。等我說完了,半晌她才淡淡地用濃重的四川口音說了一句:“死了好,早死早超生!”我不知她是指那些受害人,還是指她即將被判處死刑的兒子胡強。不過,我更願意相信,她指的是胡強。

來之前,我就已經聽說他母子的關系一直不好,所以我並沒有指望能從她這裏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離開胡強的家,我來到胡強曾經入讀過的小學,找到當年教過他的班主任李老師了解情況。李老師大概五十歲左右,滿頭白發,皮膚倒挺白皙,不像一般看上去跟農民沒什麽不同的那些鄉村教師。她自從教胡強那時開始,就是所謂“代課老師”的編外教師,至今她還仍然沒有摘掉代課老師的帽子,盡管工資比以前加了很多,待遇也基本跟有編制的老師差不多了。

李老師是個和藹可親的人,記憶力相當好。她對自己教過的每一個學生都記憶猶新,一旦提起來她都能如數家珍般事無巨細地講給你聽。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她竟然留有一套自己制作的所有教過學生的档案!說是档案,其實就是以往學生留下的作業、課本、成績單、逢年過節送給老師的賀卡、學習過程中做的手工活,以及一些相片合影等等。原本以為,胡強不過是她教過的一個很普通的孩子,她不會留下太多的資料。可是,等她從那堆資料裏,將所有有關胡強的東西挑出來,擺在桌面上時,足足比其他人的多了兩倍有余。她甚至還有一本已經發黃的日記本,裏面全是她單獨對胡強的記錄。當時我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裏百感交集真不知該說什麽。

李老師說的第一句話是:“他是個可憐的孩子,可惜啊!”

對一個窮兇極惡、殺人不眨眼的罪犯做出這樣頗似評價的感慨,實在讓我大感意外,我更加迫切地想知道,在胡強身上,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麽。

胡強的父親胡大山按當時的情況來說,文化水平還不算低。可是,他讀到高中就讀不下去輟學了,整天跟著一班狐朋狗友,扛著獵槍往山裏去打獵,照那時的講法,就是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不過,據說他有一把好嗓子,歌唱得好,舞也跳得不錯。那時屬於文化大革命晚期,所以,但凡宣傳隊有活動,總是會叫上他十裏八村地去表演革命節目。後來家裏人見管束不住他,怕他遲早出事,便托人把他送到長白山裏的一個青年站去做事。在青年站裏,鋪磚、蓋瓦、喂豬、做飯、修路、砌墻什麽都得幹。在別人看來都是些又苦又累又臟的活兒,他幹起來倒是樂在其中。加上青年站裏的主要都是些十來歲的年輕人,他更是如魚得水,過得也是有聲有色。文化大革命結束,他後來分到當地一家軍工廠當工人,專門生產午餐肉作為軍需物資供應部隊。街坊四鄰都說那是金飯碗,一輩子都不愁吃喝了,他算是揀著了。沒幹多少年,他經人介紹認識了從四川逃荒到東北來打工的劉氏,也就是胡強的母親。兩人很快結了婚,生下了胡強。後來,國家發展重點轉移,主要精力放在經濟建設上去,全國掀起一股經濟浪潮。軍工廠也被迫轉型,將資產分拆成股份要求員工購買,讓所有工人個個都成為股東,真正當家做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