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第4/15頁)

有時候我們只是靜靜地心驚膽跳,有時候我們就像一對彩色電視實況播報的體育記者一樣不斷彼此竊竊私語,就這樣,我們觀看法

蘭克和他的助手將焚化爐準備就緒。室內的溫度想必很暖和,因為他們兩個人又扯領帶又卷袖子,而且臉上滿頭大汗。

雖然室外十月份的夜晚天氣非常溫和,巴比和我仍然忍不住猛打寒顫,互相比較誰的雞皮疙瘩比較多c我們還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我們呼出來的氣沒有白煙。

火葬工將覆蓋在屍體上的床單往後翻折,年邁和致命疾病的可怕讓我們兩個小鬼看得張口結舌。不過,我們看“步步驚魂”(NightoftheLivingDead)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同樣也會又驚又喜地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當他們把屍體放進硬紙箱裏,推火焚化爐的藍色火焰中時,我不禁緊抓著巴比的手臂,而他冒汗的手也緊緊捏著我的頸子後方不放。

我們緊緊抓住對方,好象生怕會有什麽超自然的魔力無情地將我們往裏拉,我們會撞碎玻璃,然後被掃入焚化室裏,最後和那個死屍一起葬身火窟。

法蘭克。寇克把焚化爐的門關上。

火爐門關上時控鉆的最後一聲巨響,雖然隔著窗戶,其威力仍足以讓它在我們的骨子裏回蕩。

稍後,我們合力將抽水長凳搬回內院,然後迅速逃離殯儀館現場。我們躲到一所高中後面的足球場露天看台上。沒有球賽進行的時候,那個地方沒有燈光照明,對我來說十分安全。巴比在路上的7一11買了可樂和洋芋片,我們便猛灌可樂,一邊大口吃洋芋片。

“太酷了,真是太酷了!”巴比很興奮地說。

“簡直是酷斃了!”我應和道。

“比奈德的撲克牌還要酷。”

奈德是我們的一個朋友,他在八月間隨父母移居舊金山,有一回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疊撲克牌——他怎麽也不肯透露來源——紙牌上全是裸體噴火女郎的彩色照片,總共有五十二位不同的美女。

“百分之百比那些撲克牌還要酷。”我同意他的看法。“比高速公路上翻覆爆炸的大型油罐車更酷。”

“對呀,沒錯,比那個還酷幾百萬倍。而且比翟克。布廉姆(ZackBlenheim)被公牛猛咬一口,手臂縫二十八外的那件事更酷。“

“毫無疑問地比北極還酷。”我加強語氣地說。

“他那只眼睛真是!“回想起那進出的鮮血,巴比感嘆道。

“噢,我的老天,他的那只眼睛!”

“超級怪蛋!”

我們一邊灌可樂。一邊談笑,我們從來沒有在一個晚上笑得這麽開心過。

人們十三歲的時候實在是人小鬼大。

坐在運動場的露天看台上,我知道這場驚心動魄的探險讓我和巴比結下了永遠無法拆散的友誼。在那之前我們已有兩年的交情,但是在經歷過那一夜之後,我們之間的友誼卻比當天傍晚開始時更牢固、更復雜。我們共同分享了一次恐怖震撼的經驗——我們也能感覺到這樁事件並不如表面上那樣單純,它的深奧不是我們那個年齡的小鬼所能夠理解的。在我眼裏,巴比比以前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我在他眼裏也是一樣;因為找們共同參與這場大膽的探險。

<來,我才發現這件事只不過是場序曲。我們真正變成莫逆之交是在十二月的第二個星期——因為我們親眼目睹一個比血紅色眼睛更令人不安難受的情景。

如今,十五年過後,我以為自己玩這種探險遊戲已經嫌老,況且也無法像十三歲的小男孩那樣心安理得地任意潛越別人的土地。然而,我現在卻在這裏,踏著層層的尤加利枯葉小心翼翼地前進,再度將我的臉湊近那扇命運之窗。

百葉窗雖然年久泛黃,但顯然還是多年前巴比與我從空隙中偷窺的那一個。此時百葉窗的葉片被調整到一個角度,但是葉片之間的空隙寬度足以讓我看清整個焚化室內的一動一靜——這回我的身

高已經夠高,不需要內院那張長凳子的協助。

桑第。寇克和他的助手在“動力派克二號”焚化系統旁邊忙碌。

他們戴著外科醫生用的口罩、橡皮手套和可拋棄式的塑膠圍裙。

窗口附近的擔架台車上放著一只不透明的尼龍屍袋,拉鏈已經拉下,裏面躺著一個死人,顯然是那個即將替代我父親被火化的流浪漢。他約莫五尺十寸高,一百六十磅重。由於他被嚴重打傷,我無法估計他的年齡,他整張臉都被打爛了。

起初我以為他的眼睛被凝固的血塊覆蓋住,後來我才發現他的兩只眼睛都不見了,原來我看到的是他眼睛的窟窿。

我想起那個眼睛出血的老人,對巴比和我而言那已經夠恐怖了,但和這相比根本不算什麽。當年那意味的是自然的無情,而今這意味的是人心的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