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曼德斯農場事件

當卡普和阿爾·斯但諾維茨在隆芒特討論恰萊恩·麥克吉的未來命運時,他們談話內容的主角正坐在夢鄉汽車旅館十六號房間的床上,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清晨明亮的陽光斜射入室內。外面秋高氣爽,瓦藍的天空上沒有一絲浮雲。在白天,一切都顯得樂觀多了。

她看著躺在毯子下面一動不動的爸爸:只有一簇黑頭發翹了出來一其它就什麽也看不到了。恰莉笑了。他總是盡力而為。

如果兩個人都餓了而他們只有一個蘋果,那他就會只咬一口而讓她把其余的都吃下。在他醒著的時候,他總是盡力而為。

但是在他睡著時,他把毯子全搶走了。

她走進浴室,脫下短褲把淋浴打開。在水變熱以前她上了廁所,然後走到噴頭下,熱水打在身上,舒適愜意。她閉上眼,微笑著。熱水淋浴最初的一兩分鐘是世界上感覺最美妙的時刻。

(昨天晚上你做錯了。)

一道愁雲掠過她的額頭。

(不。爸爸說沒錯。)

(把那個人的鞋點著了,壞孩子,非常壞,你喜歡特迪熊全身燒黑的樣子嗎?)

愁雲加重了。不安中又加入了恐懼和羞愧。她從來沒有完全有意識地想到過特迪熊,那熊只是存在於她的潛意識中。而且像往常一樣,她的負疚感好像完全集中體現在一股燒焦的糊味中。

這種糊味又帶來了父母俯身在她上方的模糊畫面:他們是大人,是巨人;而且他們被嚇壞了;他們很生氣,說話聲音高而清脆,象電影中巨石順山坡滾落。

(“壞孩子,太壞了!你不能這麽幹!恰莉!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當時她幾歲?三歲?兩歲?一個人從多大開始有記憶?有一她曾問過爸爸這個問題,可爸爸說他也不知道。他說他記得自己有一次被蜜蜂蜇過,而他母親說那時他剛十五個月大。

這是她最早的回憶:俯在她身上的巨大的臉;像巨石從山上滾落的說話聲;還有像烤糊雞蛋餅似的焦味。那焦味來自她的頭發。她把自己的頭發引著而且幾乎把它們都燒光了。在那之後,爸爸提到了“求助”,而媽媽變得非常地不可理喻,先是大笑,後是大哭,然後再次奇怪地高聲大笑,爸爸最後不得不打了她一耳光。她記住這些是因為這是她惟一一次看到爸爸這樣對待媽媽。爸爸說也許我們應該想想如何為她尋求“幫助”。當時他們在浴室裏。爸爸剛才把她放到了淋浴噴頭下,所以她的頭發都濕了。噢,是的,媽媽說,讓我們去找瓦裏斯大夫吧,他會像以前那樣給我們許多“幫助”……然後就是狂笑,大哭,再笑,然後是耳光。

(昨天晚上你壞極了。)

“不,”她在嘩嘩的流水中喃喃地說,“爸爸說不是.爸爸說本來……可能是……他的……臉。”

(昨天晚上你壞極了。)

但他們需要電話亭裏的硬幣。爸爸這樣說的。

(壞極了。)

這時她又想起了媽媽,想起了自己五。六歲時的事情。她不願回想這段時間,但揮之不去的記憶已經就在眼前。事情就發生在那些壞人闖進家裏並傷害媽媽之前。

(殺了她,你是想說殺了她。)

是的,是這樣,在他們殺了她並把恰莉帶走之前。那時爸爸把她抱在腿上給她講故事,只不過他並沒有通常關於小東西和老虎和癩蛤螟先生的故事書。他只有一些沒有插圖的很厚的書。她厭惡地皺著小鼻子說要聽小東西的故事。

“不,恰莉,”爸爸說,“我想給你讀些其它故事,我要你聽著。我想你現在已經夠大了,你媽媽也這樣想。這些故事也許會讓你有點害怕,但它們很重要。它們都是真實的。”

她還記得爸爸給她讀的那些故事的書名,因為這些故事確實把她嚇壞了。其中有一本是一個叫查爾斯·福特的人寫的《看哪!》;一個叫弗蘭克·愛德華茲的人寫的(奇怪甚於科學);一本(夜的真相》。還有另外一本《熱分裂:病例記錄》,但是媽媽不願讓爸爸講這本書上的故事。“以後再講。”媽媽說,“等她再大一些,安迪。”於是那本書被放了起來。恰莉當時非常高興。

那些故事真得很嚇人。有一個是講一個男人在公園裏被燒死了;一個是講一個女人在她活動房屋的起居室中被燒死了,屋子裏除了這個女人和她當時坐著看電視的一把椅子被燃盡外,其余一切東西都完好無損。故事有些地方大復雜,她聽不懂,但有一件事她記住了:一個警察說:“我們無法解釋這一死亡現象。受害者只殘留下牙齒和一些燒焦的骨頭。這樣殺人得用一個噴燈,而她周圍卻沒有任何東西燒焦。我們無法解釋為什麽整個房子沒像火箭一樣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