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小火焰和獨眼老兄

暴風雨結束了。時光也飛逝而去——三個星期過去了。東弗吉尼亞潮濕的夏季仍戀戀不舍地徘徊不去。但學生們已經開學了,學校的校車也開始在隆芒特地區整齊的鄉村街道上跑來跑去。在離得不大遠的華盛頓,新一輪的選舉、謠言和惡意誹謗又粉墨登場了。

所有這一切對伊塔總部的兩所莊園式房子及其地下蜂窩般密布的通道及房間都沒有產生任何影響。椎一和外界相關的事大概要算恰莉的上學了。豪克斯但勒認為她應該受教育;盡管恰莉一開始拒不接受他的意見,但雨鳥最終說服了她——“這有什麽壞處呢?他問,“你這麽個聰明的孩子,當然不能落在別人後面。狗屎——對不起,恰莉——可我有時真希望自己受過不只八年的教育。那樣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擦地板了——

我敢保證。再說,這還可以幫你打發時間。”

於是她同意了——為了約翰。老師們來了:一個青年人教英文;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教數學;一個戴著厚眼鏡的年輕女人教法文;一個坐在輪椅裏的家夥教自然科學,她聽他們講課,覺得自己還學到了不少東西。不過她做這一切只是為了約翰。

約翰曾三次冒著丟掉工作的危險把她的字條交給她爸爸。恰莉為此很感內疚,所以只要是能讓約翰高興的事,她都願意去做。而且他還把父親的消息帶給她:他一切都好;聽到恰莉也很好使他非常高興;現在,他正在與他們積極合作進行實驗。最後這一點使她有些苦惱;但她已經長大了,開始懂得——雖然並不多——對她有利的事不一定總是對她父親也有利。而且最近她越來越相信約翰也許是最了解她該怎麽做的人。約翰說話急切而滑稽(他總是先說臟話然後再道歉,逗得她直樂),非常能夠打動人。

停電之後大約過了將近十天,他對引火。做實驗只字未提,而後來當他們談到這些事時,他們總是躲在廚房裏。約翰告訴她說那裏沒有竊聽器,而且他們說話時,總是壓低了嗓音。

那天他說:“你後來又想過點火那些事嗎,恰莉?”他現在總是叫她恰莉而不再叫“孩子”。是恰莉讓他這麽做的。

聽到這話,她不禁開始全身發抖。自從曼德斯農場事件後,只要一提點火的事,她就會變成這個樣子:緊張。渾身發冷,並開始發抖。豪克斯但勒在報告中稱之為“中度恐懼反應”。

“我跟你說過的。”她說,“我不能那樣做。我不願意那樣做。”

“不能做和不願做是兩碼事。”約翰說。他正在沖洗地板,但為了和她說話,他幹得很慢。他說話時幾乎不動嘴唇,就像監獄中犯人彼此交談的樣子。

恰莉沒有作聲。

“我對這件事有點想法。”他說,“不過你要是不想聽——你要是已經拿定了主意——我就把嘴閉上。”

“不,沒關系。”恰莉很有禮貌地回答。不過她真希望他能把嘴閉上,不要談這件事,連想也不要想,因為這件事使她心裏非常不舒服。可是約翰曾為她做過那麽多事……她絕對不願冒犯他人或傷害他的感情。她需要朋友。

“我只是覺得他們肯定知道在那農場上你的功能是怎樣失去了控制。”他說,“他們現在會非常地小心。我想他們是不會在一個堆滿了紙和油布的房間裏讓你做實驗的,你覺得呢?”

“是不會,但是一一一”他從拖把上稍稍舉起一只手:“聽我說完,聽我說完。”

“好的。”

“而且他們肯走知道那是你惟一一次引起一場——叫什麽呢——大火災,恰莉。而你要做的事就是給他們小火。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我覺得不會,因為我認為你能控制好自己,只是你並不這樣想——但讓我們假設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能怨誰呢,嗯?他們會責怪你嗎?那些該死的頭頭們花了半年時間強迫你去做了這件事,他們會怪你?他媽的,噢對不起。”

他說的話令她害怕。但罵完臟話後,他臉上那種“厄運千萬不要降臨在我身上”的表情還是把她逗樂了。

約翰也微微一笑,接著他聳了聳肩:“再說,我想你如果想控制一件事情,就得不停地練習。”

“我並不在乎能不能控制它,因為我再也不會去做了。”

“也許是這樣,可也許不是。”約翰固執地說著將拖布擰幹。

他把拖布立在墻角,將臟水倒進洗滌槽,然後開始接一桶幹凈水來涮拖布,“也許你會在受驚的時候使用你的功能。”

“不會,我想不會。”

“或者什麽時候你發高燒,得了流感或腮腺炎或——他媽的。

我也不知道——什麽傳染病。”這還是豪克斯但勒給他的一點有用的線索,“你切除過闌尾嗎,恰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