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六月的一天,薩帝厄斯陪艾米琳去昆西見了皮膚科醫生塞布麗娜·埃伯哈德,她是祛除文身的專家。

薩帝厄斯在屋外等著,埃伯哈德醫生檢查了艾米琳的胸口,做了些筆記,量過刺字大小,還拍了照片,分析了傷勢和墨水深入皮膚的程度。最後,艾米琳穿好衣服,向她提了些問題,她也一一予以回答。

隨後,埃伯哈德醫生請薩帝厄斯進來辦公室,給他們一起解釋了祛除文身的流程。沒錯,這些刺字可以祛除。幸好墨水是黑色的,黑色墨水比藍色墨水更容易除掉。但別指望一步兩步就能成功,而且疼痛在所難免。要用激光將深入皮膚的墨水解構擊碎,以便皮膚能將墨珠自然代謝掉,所以過程中艾米琳會感到非常痛。聽了醫生的話,艾米琳既興奮又焦慮。好在手術的費用由保險公司負擔,而且埃伯哈德是個值得信賴的醫生。

薩帝厄斯做了些記錄,也提了些問題,主要是關於艾米琳要經受多大的痛苦和折磨。因為,他打算提起訴訟。這次和艾米琳同來,就是為了收集信息。他自己心裏得先有個底,可以向州政府要求多少錢的賠償。

六月十五號這天,薩帝厄斯一舉震驚了奧爾比特郡法院的所有人,他居然以故意侵權罪起訴了州長、總檢察官,及其一長串黨羽和跟班。以此罪起訴,政府部門通常享有的一些豁免權將通通失效,這意味著政府官員不受特權庇護,可以受到完全公開的控訴。而州政府的自主資金保險項目將支付由陪審團所裁決的一切金錢賠償。在調查中發現的所有相關人等都被起訴了。隨著調查的推進,一定會有更多人浮出水面。不過,就現在看來,已經足夠了。起訴書稱,伊利諾伊州州長和總檢察官及其部下夥同第三方中間人及幫兇合謀殺害維克多·哈羅,又企圖將罪行轉嫁到艾米琳·蘭賽姆身上。這起訴訟中,薩帝厄斯同時擔任兩方的原告律師:一方是維克多·哈羅的遺孀及他們的孩子瑪琳·布隆格,另一方是艾米琳。對遺孀和孩子來說,親人被伊利諾伊州政府的人謀殺,他們同樣需要得到補償。

最後該訴訟提出一億美元的賠償金。在原定審判日的一個星期前,維克多的遺孀得到了兩千五百萬美元,艾米琳·蘭賽姆得到了一千五百萬美元。因為案子未經庭審就得以解決,薩帝厄斯只收了百分之二十五的律師費。但有了這些錢,他就再也不用在辦公室辛辛苦苦攢房租了。只要他的律師事業繼續下去,房租就不成問題,不過,誰又能說得準呢?現在,他熱衷於飼養誇特馬和賽馬——這可是王公貴族的娛樂。而且,他還有另一個新愛好,就是盡可能地和伊蓮·克雷頓待在一起,只要她不煩他。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這樣相處的時光越來越多了。

還有槍的事呢?昆丁·歐文問他是否打算繼續每天帶槍,薩帝厄斯認真思索了很久。帶槍已經成了習慣。每天早上穿衣時,他都會先把槍放進口袋,然後才披上外套。現在,他的身體已經感覺不到槍的重量了,好像槍根本不存在。他得承認,有槍在身的確增加了安全感。他告訴昆丁,現在還不是放下槍的時候。

為了安全起見,他現在習慣下午和傍晚睡覺。他訂購了一張沙發床放在辦公室。每天下午三點,他會關掉電話,將鬧鐘定在傍晚七點。他躺在支開的沙發床上,蓋著克莉絲汀借給他的軍毯,很快就入睡了。七點過後,他才慢吞吞地醒過來,伸個懶腰,喝杯咖啡,順路去伊蓮家一趟,然後十點之前回家。他不會在她家過夜,現在還不是時候,得等到他稱之為的“遺留問題”最後全部解決。伊蓮明白,但並不理解。不過她漸漸熟悉了薩帝厄斯為人處事的方式,也習慣了這樣的節奏,便安心等著他把問題都解決。薩帝厄斯十點回到家後,最遲十一點,就會帶著一杯熱咖啡蜷到床上,躺在那裏,聽著每一聲響動,與瞌睡做鬥爭,徹夜不眠,直到清晨起床,準備工作。

六月的一天早上,薩帝厄斯騎上健身自行車,忍著疼痛慢慢用受傷的左腿蹬了一圈,然後又一圈。每完成一圈,疼痛就會減輕一點。沒多久,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騎了五分鐘,卻並未虛脫。第二天早上,他騎了七分鐘。接下來,完成了十分鐘,二十分鐘。很快,他增加了難度,終於可以像受傷之前那樣大汗淋漓地暢快運動了。最後,他徹底放開,肆意地踩著腳踏板,想象自己完成了一次攀登落基山的騎行。

七月的一天,他出門忘了帶拐杖,便回頭去取,但轉念覺得這樣也好。他想試試一天不用拐杖。不行的話,明天再繼續拄著;但今天,他要努力靠雙腿行走,練習平衡,哪怕只是一天。然而,從這天起,薩帝厄斯徹底丟掉了拐杖。有時在深夜,雙腿會非常疲累,這使他回想起很多事情。他慢慢明白,這就是生活,它總會給人留下一些回憶,愉快也罷,痛苦也罷,都必須一一面對,一一克服。對於明天,他依然抱著希望。好久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