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6頁)

“沒有沒有。”羅賓下意識地撒謊道。接著又說,“說實在的,顯然——我的意思是,確實令人發指——”

“是啊,沒錯。”

如果跟特別調查科的同事們在一起,他這會兒已經拿這事開玩笑了。斯特萊克記得許多個下午他們都玩這樣的黑色幽默:某些調查只有用這個辦法才能做完。但羅賓還沒能用這種職業性的麻木來保護自己,她想一本正經地談論一個內臟被掏空的男人,就足以證明這點。

“動機是很難確定的,羅賓。十有八九你想探究‘為什麽’的時候,卻發現了‘是誰’。我們需要搞清的是手段和機會。我個人認為,”他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們要尋找的可能是一個具有醫學知識的人。”

“醫學——”

“或解剖學知識。奎因的遭遇,看上去不像業余者所為。業余者可能會把他大卸八塊,取出他的內臟,但我在這案子裏沒有看到一個敗筆:刀法非常幹凈、自信。”

“是啊,”羅賓說,努力保持客觀、冷靜的態度,“確實如此。”

“除非我們是跟一個不折不扣的狂人打交道,他手裏正好拿了一本詳盡的教科書,”斯特萊克沉思地說,“像是一種炫技,可是誰知道呢……如果歐文被捆綁、藥翻,他們又有足夠的膽量,或許能把這當成一節生物課呢……”

羅賓無法克制自己。

“我知道你總是說動機是律師要考慮的事,”她說,有點兒氣惱了(自從在斯特萊克手下工作以來,他三天兩頭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可是請你暫且聽我說。兇手肯定覺得,用書裏寫的那種方式殺害奎因,其理由超過了顯而易見的不利因素——”

“什麽不利因素?”

“怎麽說呢,”羅賓說,“這種——這種精雕細刻的謀殺手段在運籌上的困難,還有,懷疑對象將僅限於那些讀過那本書的人——”

“或聽說過書中細節的人,”斯特萊克說,“你說‘僅限於’,我倒認為我們要調查的不只是少數幾個人。克裏斯蒂安·費舍爾專門把書裏的內容大肆傳播。羅珀·查德有一部備份稿鎖在保險櫃裏,公司裏一般的人都能拿得到。”

“可是……”羅賓說。

她頓住了,一個臉色陰沉的侍者走過來,把餐具和餐巾紙扔在他們桌上。

“可是,”侍者心不在焉地走開後,她繼續說道,“奎因不可能是最近剛被害的,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雖然不是專家……”

“我也不是,”斯特萊克說,吃完最後一塊巧克力,不感興趣地打量著那包花生糖,“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從屍體的樣子看,它已經在那兒至少一個星期了。”

“而且,”羅賓說,“兇手閱讀《家蠶》和動手殺害奎因之間肯定還隔了一段時間。有許多細節需要規劃。要把繩子、酸性液體和餐具帶進一座沒人居住的房子……”

“除非他們已經知道奎因打算去塔爾加斯路,不然還得追蹤他的下落,”斯特萊克說,決定不吃花生糖,因為他要的牛排和土豆條已經端來了,“或把他引誘到那兒去。”

侍者放下斯特萊克的餐盤和羅賓的那碗沙拉,漫不經心地回應一聲他們的感謝,便走開了。

“因此,如果把籌劃和實施謀殺的時間計算在內,兇手必須是在奎因失蹤後的兩三天內讀到那本書的。”斯特萊克說著,用叉子挑起食物,“麻煩在於,我們把兇手開始籌劃謀殺奎因的時間設定得越早,對我的客戶來說就越不利。利奧諾拉只要順著過道走幾步就能看到書;奎因剛一寫完,利奧諾拉就能讀到書稿。仔細想想,奎因說不定早在幾個月前就告訴她打算怎麽寫結尾了。”

羅賓食不知味地吃著沙拉。

“利奧諾拉·奎因看起來是不是……”她試探地說道。

“像一個會給丈夫開膛破肚的女人?不像,但是警察盯上她了。如果要找動機,她有一大堆呢。奎因是個混賬的丈夫:不負責任,到處拈花惹草,還喜歡在書裏用令人惡心的方式描寫利奧諾拉。”

“你不認為是利奧諾拉幹的,是嗎?”

“是的,”斯特萊克說,“可是要讓她免受牢獄之災,光靠我的想法是不管用的。”

不等斯特萊克開口,羅賓就端著他們的空杯子回到吧台。她把另一杯酒放在斯特萊克面前時,他頓時對她充滿好感。

“我們還需要考慮這樣一種可能性,有人害怕奎因會在網上自行出版他的書,”斯特萊克說,一邊往嘴裏塞著土豆條,“據說他是在坐滿人的餐廳裏發出這個威脅的。這在適當的條件下,可能會構成殺害奎因的動機。”

“你的意思是,”羅賓語速很慢地說,“如果兇手在書稿裏看到了一些不願讓更多人知道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