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3頁)

他聽見通向樓梯平台的玻璃門開了又關上,接著是羅賓進入辦公室、脫大衣和灌水壺的熟悉聲音。

工作一直是他的救贖。夏洛特最討厭的就是兩人剛剛瘋狂地大吵一架,他就能不顧她的眼淚、乞求和威脅,立刻全身心地投入一個案子。她從沒能制止他換上制服,沒能阻攔他回去工作,也沒能成功地強迫他放棄一次調查。夏洛特譴責他的專注,他對軍隊的效忠,他把她關閉在外的能力,認為這是一種背叛,一種拋棄。

此刻,在這個寒冷的冬日早晨,斯特萊克坐在辦公室裏,身邊的垃圾桶裏扔著夏洛特的照片。他發現自己渴望得到命令,渴望開始調查案子,渴望被迫在另一片陸地停留。他不想去跟蹤出軌的丈夫或女友,也不願介入奸商們的無聊爭端。只有一個任務能跟夏洛特對他的誘惑相匹配:非正常死亡。

“早上好,”他說,一瘸一拐地走進外間辦公室,羅賓正在沏兩杯茶,“我們得抓緊時間。要出去呢。”

“去哪兒?”羅賓驚訝地問。

雨夾雪順著玻璃窗往下流淌。羅賓仍能感覺到剛才走在濕滑的人行道上、急於進入室內時雨雪打在臉上的陰冷。

“關於奎因的案子,有些事情要做。”

這是一句謊話。警察擁有全部的權力,不管他做什麽,警察都會做得比他更好。然而他深深地知道,安斯蒂斯缺乏那種感知異常和乖謬之處的敏銳,而要找到這位兇手,這點是不可缺少的。

“你十點鐘還要接待卡洛琳·英格爾斯呢。”

“見鬼。好吧,我把她推掉。是這樣的,法醫們認為奎因是在失蹤後不久就死亡的。”

他喝了一口滾燙的濃茶。羅賓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這樣目標明確、幹勁十足了。

“這就需要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很早就讀到書稿的人身上。我想弄清他們都住在哪裏,是否獨自生活。然後我們去偵察他們的家,弄清扛著一袋內臟在那裏進進出出有多大難度,有沒有地方可以掩埋或焚燒證據。”

都是小事,但今天只能做這些,而他急不可耐地想做點事情。

“你也一起來,”他又說道,“你做這些事總是很拿手的。”

“怎麽,做你的華生?”她說,似乎有點無動於衷。前一天她離開劍橋時的那股怒氣並未完全消失,“我們可以在網上查找他們住在哪裏,就在谷歌地球上找。”

“嗯,好主意,”斯特萊克反駁道,“看看那些過時的照片就行了,何必還去踩點呢?”

羅賓頓時惱了,說道:

“我願意奉陪——”

“很好。我去把英格爾斯推掉。你上網查查克裏斯蒂安·費舍爾、伊麗莎白·塔塞爾、丹尼爾·查德、傑瑞·瓦德格拉夫和邁克爾·範克特的地址。我們趕緊去克萊曼·艾德禮府,從隱藏證據的角度再仔細看看。根據我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況,那兒有許多垃圾桶和灌木叢……哦,再給帕特尼的布裏德靈頓書店打個電話,我們可以找聲稱八號那天看見奎因的那個老頭談談。”

他大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羅賓在電腦前坐下。剛掛起的那條圍巾往地板上滴著冰冷的水珠,她並不在意。奎因殘缺不全的屍體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但是她懷有一種沖動(像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隱藏著不讓馬修知道),想要弄清更多的真相,弄清一切。

令她惱怒的是斯特萊克,他本來應該最理解她,卻看不到她心裏藏著與他同樣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