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撫慰黑夜行者 Chapter 2 胡同裏的碎屍案(第3/10頁)

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個奇怪的“求”字晃晃悠悠地懸在空中,我還能說什麽呢?於是我告訴她:“我當然要幫嘍,德博拉。這你是知道的。”

她斜著眼狠狠地瞪著我,不再用那個可憐巴巴的“求”字了:“可我並不知道啊,德克斯特。你的心思我一概不知。”

“我當然要幫你的忙啦,德博拉。”我重復了一遍,而且話語裏帶了點兒受傷的語氣。我假裝自尊心受到了傷害,然後朝垃圾箱那邊走去,加入實驗室那幫渾蛋的行列。

卡米拉·菲格趴在垃圾堆裏搗鼓著,尋找指紋。她今年三十五歲,身體粗壯,留著一頭短發,我經常施展自己的魅力輕松愉快地逗她玩兒,可她從來不理睬我。這會兒看見我她卻站起身來,滿臉通紅,默默地看著我打她身邊經過。她總是這樣,先瞪我一眼,然後就臉紅。

文斯·增岡坐在垃圾箱旁一個倒立著的塑料牛奶盒上,撥弄著滿手的垃圾。這個夥計有一半日本血統,老開玩笑說他身材矮小就是那一半日本血統遺傳下來的。文斯臉上亞裔人特有的燦爛微笑中有一種異樣的表情,仿佛他的微笑是從圖畫書裏學來的。即使他跟其他警察開一些肮臟、奚落人的玩笑,說個黃段子,也沒有誰沖他發火,也沒有人被他逗樂,而他並不因此而閉嘴。他一邊說話一邊做著那老一套的手勢,不過他總是顯得有點兒做作。大概就因為這個我很喜歡他。畢竟還有一個家夥像我一樣假裝自己是個人。

“嗯,德克斯特,”文斯頭也不擡地說,“什麽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我來瞧瞧真正的內行在完全專業化的環境裏是怎麽操作的,”我說,“有什麽發現嗎?”

“哈哈。”他好像是在放聲大笑,但這種笑比他的微笑還要虛偽,“你以為是在波士頓吧。”這時他找到了一樣東西,拿到光亮處,眯著眼看著,“說真格的,你幹嗎來了?”

“我怎麽就不能到這兒來呢,文斯?”我假裝生氣,“這是犯罪現場,對不?”

“你是搞血跡圖案分析的。”他說著把剛才凝視了好久的東西扔掉,又去尋找別的什麽東西。

“這我知道。”

他注視著我,咧開嘴沖我假笑:“可這兒沒有血跡呀,德克斯特。”

我茫然不解:“什麽意思?”

“德克斯特,裏面、外面、附近都沒有血跡。壓根兒就沒有血。你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怪事。”他說。

沒有血跡。這幾個字眼兒在我的腦海裏反復地回響著,聲音一次比一次大。沒有黏糊糊、熱騰騰、亂糟糟、令人害怕的血跡。沒有血跡。沒有印痕。根本就沒有血。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茬兒呢?

與德克斯特和血跡有關系的是什麽東西呢?我不知道,也沒有假裝知道。只要想到這一點我就煩得要命——可是畢竟我把分析血跡當成了自己的事業、研究和工作的一部分。很顯然,這個案子十分詭秘,難以捉摸,我對此卻有些提不起興趣。我仍然還是我,在一個美好的夜晚把一個殺害兒童的兇手肢解掉不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嗎?可是這——

“你沒事吧,德克斯特?”文斯問道。

“我很好啊,”我說,“兇手是怎樣做的呢?”

“那得看情況。”

我瞅著文斯,只見他雙眼盯著滿手的咖啡渣兒,用一根戴著橡膠手套的指頭撥弄著。“看什麽情況啊,文斯?”

“那得看他是什麽人,還有殺人的動機是什麽。”文斯說。

我搖了搖頭。“有時候你絞盡腦汁就是想把事情做得讓人捉摸不透,”我說,“殺人犯是怎麽消除血跡的呢?”

“眼下還很難說,”他說,“我們還沒有發現任何血跡,而且屍體支離破碎,所以要找到很多血跡是不可能的。”

這聽起來太沒勁兒了。我喜歡把死屍收拾得幹幹凈凈。沒有響動,沒有痕跡,沒有血滴。如果殺手是另一條啃骨頭的狗,那和我比起來算不了什麽。

我覺得自己的呼吸順暢多了。“死屍在哪兒?”我問文斯。

他把腦袋朝六米開外的那個地方一歪。“在那兒呢,”他說,“就在拉戈塔那兒。”

“哦,我的天,”我說,“這個案子是拉戈塔主管嗎?”

他又朝我假笑:“殺手的運氣不賴呀。”

我瞧了瞧,一小群人圍在一堆擺放整齊的垃圾袋旁。“我什麽也沒看見哪。”我說。

“就在那兒。在那堆垃圾袋裏頭。每個袋子裝著屍體的一部分。殺手把死屍切成碎片,包裝起來,活像聖誕禮物。你以前見過這樣的事嗎?”

我當然見過嘍。我自己就是這麽幹的。

邁阿密上空陽光普照,這時的謀殺現場令人感覺怪異,不那麽緊張。即使是最詭異的謀殺也顯得不真實,不能讓人動情,仿佛你置身於迪士尼樂園中一個新鮮而冒險的區域,置身於寶寶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