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辛妮德感覺好多了。聖保羅區的聖喬凡尼福音大學院旁邊有座教堂,她在教堂後面的儲物間裏找到了幾件舊衣服。

她不知道衣服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衣服為什麽會在那裏,大概是用於慈善捐助的東西吧。不過衣服現在屬於她了,而且它們很合身。

穿好衣服,辛妮德走到外面的陽光下,緊張不安地眯著眼四處張望。弄清方向後,她漫無目的地出發了。她把頭巾緊緊地裹起來,這絕不是為了時髦好看,只是因為它確實有助於掩飾她的身份。她毫無頭緒,既沒有目標也沒有方向,只身一人在異國他鄉飄蕩。

她得找到謝默斯·奧卡拉漢,他是唯一親密得甚至能理解她的人。他現在會去哪裏?如果我是他,我會做些什麽?盡可能離開這裏,越遠越好,就是這樣!

她開始尋找車站的方向。這似乎是個合乎情理的舉動。不一會兒她就來到了岸邊,看著水上巴士在大運河上穿梭。一個倚著貢多拉船欄杆休息的船夫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羞怯地對他笑笑,走上前去:“我在找火車站,你能告訴我怎麽走嗎?”

船夫用蹩腳的英語回答了她。她沒聽懂對方的話,不過他朝自己的左側比劃著,於是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了水上巴士站。“52、52。”他解釋說。

“謝謝。”辛妮德強擠出一個微笑,然後走過去搭乘52路水上巴士。她又累又餓,能讓她集中精力的只剩下決心了。

她想知道謝默斯是否還記得她,想知道他對自己是否還留有些許感覺,畢竟兩人分手的時候並沒有鬧出什麽不愉快。兩人的戀愛關系或許很短暫,然而友情和同志之誼卻更為深厚和長久。

那些年的時光很美好,是最美好的。但我還是想他死!

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身處水上巴士站了。她走過售票廳,跨上等候在旁的船只並在上層甲板上找到一個位置。沒人注意到她,她也沒理會別人。

我他媽的已經不存在了,是嗎?

她本應該知道的,或許她有意讓自己的大腦忘掉:現在她可是正被全城通緝。官方說法是,所有警察已經全體出動追捕她。看來他們的進展不怎麽樣,不過另一方面而言,警方早就忙得不可開交了。

***

謝默斯·奧卡拉漢本應該遠走高飛了。此時此刻,從威尼斯發出的夜班火車大概已經抵達羅馬火車站。他本應該走下火車,隱姓埋名開始另一種生活。可他沒有。

相反,他倚在一家商店的門口,看著過往的行人,盤算著自己的下一步行動。

昨晚,他剛要登上火車,一大群警察就湧進了站台。他不知道警察是不是在找他,但他不能冒險,於是折身混進人群中,溜出了車站。

有那麽一會兒,他的思緒飄向了阿克巴和斯蒂芬森。這兩個混蛋有什麽居心?他想,那個冰島人很可能就要發動攻擊了,不然的話就是死掉了。撇開其他不談,這個家夥有的是膽子。

奧卡拉漢懷疑自己並不知道全部情況。斯蒂芬森顯然不是單打獨鬥,他身懷巨款,當然,他事先拿出一部分錢交給了謝默斯,那是交易的條件之一。至於阿克巴?他明顯跟所有人的目的不同,但他想坐收漁利這點毋庸置疑。如果那個冰島人對此情況毫不起疑,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奧卡拉漢還有許多事要做。他左顧右盼一番後,便大膽地沿著大街往回走,再度朝車站的方向出發。他的手漫不經心地插在口袋裏,仿佛對這個世界滿不在乎。

***

他們出去了,逃離了那個地下囚室。

意大利對外情報安全局的喬治·卡裏帕裏給他們拿來了衣物,現在他們身處一家離聖馬可廣場幾百米遠的政府機構內,在AISE的臨時專案室中被溫暖的空氣包圍著,同時也被盤問著事情的具體經過。

有人給尼克和雅典娜送上了濃咖啡和熱乎乎的羊角面包,卡裏帕裏坐在兩人對面,邊上還有一個尚未被介紹過的女人。

“他們為什麽沒殺你們?”女人問。

卡裏帕裏目光嚴厲地瞪了她一眼,這才意識到彭菲拉·波提切利——這個被朋友昵稱為彭彭的女人實在是遲鈍而又不夠圓滑得體。

“問得好,”尼克毫不遲疑地回道,“也許你能告訴我答案。”

“這個男人,奧卡拉漢,你以前跟他有過交情?”

“不能那麽說。”尼克目光尖銳地盯向她,“他是愛爾蘭共和軍組織的頂級炸彈大師之一。不過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就不廢話了。”

彭彭揚起眉毛,向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在她豐滿的胸前。“我只是好奇,畢竟你們被關在總督宮那麽長時間,一直跟這夥人待在一起。他們本來的目標是誰?你們有沒有從他們的談話裏收集到什麽信息?他們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