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風的預謀(第3/8頁)

蕭展是1998年出事的。其實在這之前,他已經有點不正常,常常像個壞了的唱機一樣,反復說著同樣的話,小哲,你那麽年輕,我太老了,我太老了,我太老了。

那天他告訴我,他要去做一件事來證明自己還像過去一樣有活力。等我想到去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已經被警察團團圍住,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打爆了頭,他死的時候,一點都不英俊,而且我發現他真的老了。

蕭展死後,我才發現其實自己很依賴他,他的離去讓我的生活變得異常孤寂。我常常躲在墻角,自己對自己說,他還沒有死,還沒有死。

所以我非常恨那個打死他的人,我現在暫時叫他G。

我認為他對我犯了愛的罪,他殺死了愛我的人。

其實後來想想,殺死蕭展的也許是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他不會死。

我和戴文

我是在1999年年初認識戴文的。

那天,我在戴文的酒吧裏喝酒,借口沒錢趁興彈了鋼琴,覺得很過癮,我已經很久沒彈鋼琴了。彈完琴後,戴文叫住了我,他盯著我看了三秒鐘才說話,我非常了解這三秒鐘意味著什麽,所以當他告訴我不用付錢的時候,我就走了上去,把錢塞進了他的褲兜,同時我擡起頭也看了他三秒鐘後才說話,我說,我有錢,只是想彈彈鋼琴而已。

從那以後,他就成了另一個蕭展,只是他的表達方式極其含蓄。他從未對我提出過任何非分要求,迄今為止,他對我唯一一次表現出異常的感情,是有一天清晨,我赤著上身在他別墅的客廳裏彈鋼琴,我很喜歡那種放松的感覺,這時候他走到我身後,緊緊地擁抱了我,那個擁抱維持了三分鐘,我停下來,閉著雙眼等待他的下一步舉動,我認為他肯定會做些什麽,但他卻立刻放開了我。那天,他沒吃早飯就匆匆開車走了,直到深夜才回來,後來他沒再跟我提起那事,並且從那以後,再也沒對我有過任何越軌行為。因為這個我對他心生敬畏,並且開始真正把他當兄長看待,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很舒服。

但我沒想到他後來會娶我姐姐,他反復說,他跟姐姐是偶遇,跟我毫無關系,但我知道,自從我上大學以後,他就一直找人跟蹤我,所以他很可能知道我有個姐姐。後來的路輝,也是他派來盯我稍的狗腿子之一,這是我跟他之間最大的矛盾。雖然他口口聲聲說這是兄長式的關心,但我認為這種關心已經超出了正常範圍,沒人喜歡被人從早到晚盯著,更何況是個殺人犯。

也就是這個原因,我經常不得不放棄跟蹤我好不容易在警察局附近找到的G,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G住在哪裏。戴文知道他,因為有時候我會忍不住向他傾訴,每次他聽得都很耐心,但我看得出來,其實他並不想聽。他後來也知道了我偷襲G的事, 2006年,在我最後一次偷襲G後,戴文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如果你再跟著他,我就去跟他說明一切。他異常冷靜的眼神告訴他真的做得出來,於是我讓步了。

我曾經想過要謀殺戴文,在他阻止我繼續偷襲G後,有一次,他開車載我出去,前一分鐘我還靠在他肩膀上跟他一起聽鄧麗君,後一分鐘我已經用刀刺中了他的腹部,我以為他會抓住我,但他替我打開了我那邊的車門,叫我快走。我下車走出一段,回過頭去看見他靠在車座上打電話,我忽然就改變了主意。我又回到了車裏,他看見我回來,眼睛裏露出了欣喜的目光,他問我,你願意放棄跟蹤那個人,過正常人的生活嗎?我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帕捂住他的傷口點了點頭,他好像如釋重負一般用粗大的手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後就靠在車座上昏了過去。因為我無法說話,我後來奔下車找人幫忙才把他送到醫院。

大部分時候,戴文對我都像一個真正的哥哥,他很關心我的身體,總是帶我去看病,還喜歡安靜地坐在一邊聽我彈琴,有時候,他會跟我談談他在美國的歲月,他說他對女人向來不了解,但他喜歡鄧麗君,以前在美國只要一聽到鄧麗君的歌聲,就會特別想家。後來有一次,他一邊聽鄧麗君,一邊對我說,把我這裏當你的家吧,小哲。

其實,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所以,我在2006年,真的放棄了跟蹤G。

但是當然,他不可能永遠管住我,也不可能永遠管住自己。在決心最後一搏之前,我最終還是跟他有了肌膚之親。那天晚上,我洗完澡赤身披著件浴衣徑直來到他的臥室,他當時正坐在床上看報紙,我一句話都沒說,便走過去掐著他的脖子把他逼到床沿,他以為我要殺他,可我卻狠狠地吻了他。他也許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雖然有那麽一刻,他似乎很想推開我,但最終還是沒有,他比我想象得更有力,而且身體反應強烈,他幹爽溫暖的手在我的身上遊弋,使最初顯得更狂暴的我變得越來越弱小,我好像突然又變成了公園草地上那個13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