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1944年5月30日,星期二(第2/22頁)

弗立克一直驚嘆她母親十分準確的直覺,這可真了不得。“我希望他改邪歸正了。”

“嗯,你說的改邪歸正有沒有具體所指?”

弗立克沒有直接回答:“你注意到沒有,媽,男人有時候好像看不到一個女孩到底有多蠢。”

媽媽厭惡地哼了一聲:“這種事就這樣。我估計,那女孩一定很漂亮。”

“嗯。”

“年輕嗎?”

“十九。”

“你把這事兒跟他說清楚了?”

“嗯,他答應改過。”

“你要是不總在外面跑,他或許能夠說到做到。”

“我希望吧。”

媽媽顯得有些不高興地說:“那麽,你還要回去對吧。”

“無可奉告。”

“你還做得不夠嗎?”

“我們還沒打贏戰爭,這麽說吧,我還沒有打贏。”

媽媽把盛著培根和幾只雞蛋的碟子放在弗立克面前,這有可能是一個星期的糧食配給。抗議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弗立克把它壓了下去。還是欣然接受饋贈吧,再說,她已經忍不住要狼吞虎咽一番了。“謝謝,媽,”她說,“你把我寵壞了。”

她母親滿意地笑了,弗立克大嚼起來。她邊吃邊自嘲地想,不論自己怎麽刻意回避,媽媽已經毫不費力弄清了她想知道的一切。“你真該去軍事情報部門工作,”弗立克說,嘴裏塞滿了煎蛋,“你當審訊官最合適了,把我都掏幹凈了。”

“我是你母親,我有權知道。”

的確沒太大關系,媽不會再提起這些事兒的。

母親呷了一口茶,看著弗立克吃飯。“你就想著靠你自己打贏戰爭,是吧,”她的話裏既有溺愛又有挖苦,“你打小就是個獨立的孩子,獨立得都有點兒過頭。”

“我說不清是怎麽回事。一直有人照顧我。你忙的時候,也總是有五六個傭人圍著我轉。”

“我想可能因為我一直鼓勵你盡早自立吧,因為你沒有父親。每次你想讓我給你幹什麽,比如裝自行車鏈、縫個扣子什麽的,我都會說,‘自己試著幹吧,不行的話我再幫你。’十有八九你都是自己弄成的。”

弗立克吃完了培根,用一塊面包擦凈盤子。“很多事情都是馬克幫我弄的。”馬克是弗立克的哥哥,比她大一歲。

她母親的臉僵住了。“這倒是真的。”她說。

弗立克內心嘆息一聲,媽媽跟馬克兩年前大吵了一次。他在一家劇院當舞台監督,跟一個名叫斯蒂夫的人住在一起。很早以前媽就知道馬克“不是結婚成家的料”,但馬克一時興起,過分坦白地告訴媽媽,說他愛斯蒂夫,兩人像夫妻一般過日子。這對媽媽來說簡直是致命一擊,打那時起她就不跟兒子說話了。

弗立克說:“馬克是愛你的,媽。”

“現在算是吧。”

“我真希望你能願意見他。”

“沒問題。”媽媽拿起弗立克的空盤子,放到水池裏洗凈。

弗立克不滿地搖了搖頭說:“媽,你也太倔了。”

“你的倔脾氣不就是這麽來的嘛。”

弗立克苦笑了一下。經常有人說她太倔強,珀西就說她倔得像頭騾子。她也努力讓自己隨和一些。“好吧,我看你也拿你自己沒辦法。反正我也不想跟你爭,尤其是剛吃下這麽一頓豐盛的早餐。”話雖這麽說,她還是希望兩個人能盡快和解。

看來今天做不到了,她站了起來。

媽媽笑著說:“見到你就好。我一直擔心你。”

“我來這兒還有別的理由,我要跟戴安娜談談。”

“談什麽?”

“我不能告訴你。”

“恐怕你不是要帶她跟你去法國吧。”

“媽,噓!誰提過去法國的事兒了嗎?”

“我是這麽想的。因為她槍打得很好。”

“無可奉告。”

“她會拖累你,讓你送命的!她不懂什麽是紀律,她哪裏知道這些啊!打小她受的就不是這樣的教育。當然了,這也不是她的過錯。可是你要是指望她能幹什麽,那就太傻了。”

“對,這些我知道。”弗立克不耐煩地說。決定已下,她不想跟媽媽再探討這個問題。

“她做過幾個跟戰爭有關的工作,哪個都沒幹好。”

“這我知道。”但戴安娜是個神槍手,弗立克沒時間挑三揀四,只能有什麽就用什麽。她主要擔心的倒是戴安娜可能會拒絕。組織不能強迫任何人從事秘密任務,這是一種全然志願性的工作。“現在戴安娜在哪兒,你知道嗎?”

“我估計她在林子裏,”媽媽說,“她一早就出去打兔子了。”

“我猜她就是。”戴安娜喜歡所有獵殺性運動:獵狐、獵鹿、追野兔、射松雞,甚至包括釣魚。如果沒有更好的事情可做,她就會去打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