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1944年6月3日,星期六(第3/20頁)

迪特爾又羞又惱。弗立克・克拉萊特溜走了,當著沃爾特・莫德爾、威利・韋伯和二十個蓋世太保的面耍弄了他。

他用兩手捂住自己的臉,這樣待了好一會兒。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原因可能各種各樣。飛機的引擎聲漸漸遠去,迪特爾聽到有人憤怒地用法語喊叫著。抵抗組織看來跟他一樣困惑不已。他最可靠的猜測是,弗立克這個經驗豐富的領導者,聞到了可疑的味道,中止了跳傘行動。

沃爾特・莫德爾躺在他旁邊的泥土地上,問他:“現在你要怎麽辦?”

迪特爾稍稍考慮了一下。現在這裏有四名抵抗組織的人:領導人米歇爾,他還為那次槍傷而一瘸一拐;“直升機”,那個英國無線電報務員;一個迪特爾不認識的法國人,還有一個年輕女子。他要怎麽對付他們?他放掉“直升機”的策略從理論上說很巧妙,可是這一招導致了兩次讓他丟臉的逆轉,他已經沒有勇氣再繼續下去了。他必須從今晚的慘敗中撈到點兒什麽。他要恢復到傳統的審訊方法,希望這能挽救整個行動——同時挽救他的名聲。

他拿出短波無線電的話筒,對準他的嘴唇。“所有單位,這是法蘭克少校,”他輕聲說,“行動,我重復一遍,采取行動。”然後他站起身,掏出他的自動手槍。

藏在樹叢裏的探照燈一下子全亮了。空場中央的四名恐怖分子被毫不留情地照了個正著,突然之間變得不知所措,不堪一擊。迪特爾用法語叫道:“你們被包圍了!把手舉起來!”

他身旁的莫德爾也掏出他的魯格爾手槍。跟著迪特爾的四個蓋世太保用他們的步槍瞄準抵抗分子的腿。片刻之間,一切變得不確定起來。抵抗分子會開火嗎?如果他們開火,就要開槍撂倒他們。運氣好的話,他們可能只受點兒傷。但今天晚上迪特爾沒有多少運氣。如果這四個人都被打死,他就會空手而歸。

他們遲疑著沒動。

迪特爾上前一步,進入光線之內,四名步槍手也跟著他向前移動。“二十支槍在對著你們,”他喊道,“不要去拿你們的武器。”

其中一個人開始跑了起來。

迪特爾罵了一句。他看見紅色的頭發在燈光中閃動。這是“直升機”。這個愚蠢的男孩像橫沖直撞的公牛一樣穿過田野。“開槍。”迪特爾平靜地說。四個步槍手一齊小心瞄準,射擊。寂靜的草場上傳出清脆的爆響。“直升機”又跑了兩步,接著撲倒在地上。

迪特爾看著其他三個人,等待著。慢慢地,他們把雙手向上舉起來。

迪特爾對著短波無線電說:“牧場上的所有小組,向裏面靠攏,抓捕犯人。”他收起了他的手槍。

他走到“直升機”躺著的地方。他一動不動。蓋世太保的步槍手是朝他的腿開槍的,但是在黑暗中很難擊中一個移動目標,其中有一個人打得太高,讓一顆子彈穿過他的脖子,打斷了他的脊髓或頸靜脈,也許兩者都打穿了。迪特爾在他身邊蹲下,摸了摸他的脈搏,脈搏沒了。“你算不上我見過的最聰明的特工,但你是一個勇敢的孩子,”他平靜地說,“願上帝讓你的靈魂安息。”他用手將那雙眼睛合上。

他去看剩下的那三個人,他們被繳了械,捆綁起來。米歇爾可能會抗拒審訊。迪特爾見過他打仗的樣子,領教過他的勇氣。他的弱點可能是他的虛榮心。他長相英俊,是個好色之徒。拷打他的時候應該在他面前放面鏡子,打碎他的鼻子,敲掉他的牙齒,劃破他的面頰,讓他明白他若繼續抗拒,每分鐘都會變得更加醜陋不堪。

另外那個人身上有一種職業人士的氣質,或許是個律師。一個蓋世太保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張允許宵禁時出行的通行證,拿給迪特爾看,上面的名字是克勞德・鮑勒醫生。迪特爾認為這證件是偽造的,但當他們搜查抵抗分子的車輛時,在上面發現了一個真的醫生用的包,裏面滿是儀器和藥品。面對逮捕他臉色蒼白,但很沉著。這個人可能也很難對付。

那個姑娘應該是最有希望的。她十九歲左右,漂亮,長著長長的黑發和一雙大眼睛,但看上去有點兒茫然。她的證件上寫的是吉爾貝塔・杜瓦爾。迪特爾從對加斯東的審訊中得知,吉爾貝塔是米歇爾的情人,弗立克的情敵。如果處理得當,她會很容易掉頭轉向。

德軍的汽車一輛輛從格朗丹家宅的谷倉裏開出來。幾個俘虜跟著蓋世太保上了一輛卡車。迪特爾命令他們分別關押這些人,以防他們互相串供。

他跟莫德爾坐著韋伯的梅賽德斯返回聖-塞西勒。“真是一出該死的鬧劇,”韋伯輕蔑地說,“完全是浪費時間,浪費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