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案 清明花祭(第3/9頁)

師父搖了搖頭,說:“水流沖擊解釋不了,線衫都沒有向上翻卷,裏面的內衣怎麽會翻卷?打撈也不太可能,屍體是你打撈的,你弄的?”

“沒……沒……”我漲紅了臉,師父這個問題問得我很窘。

“總之是有疑點。”師父皺起眉頭,“不管怎麽說,為了避免痕跡遺失,現場就不要進行屍表檢驗了,回解剖室檢驗。”

我測試了一下屍體的屍僵,發現每個小關節都已經形成。屍僵是在死後2小時就可以在屍體上出現的,由大關節到小關節逐步形成,在死後10多個小時後達到最硬,死後24至48個小時開始緩解。根據屍僵的情況,結合其他一些死後現象,我們對死者的死亡時間做出了初步的判斷,死者是昨天晚上8點前後死亡的。

死者除了雙手手腕可以隱約看到皮下出血以外,並沒有其他明顯的損傷,但窒息征象是很明顯的。

“口鼻腔沒有氣泡,雙手幹凈,沒有水草泥沙,看來像是死後拋屍入水的。”判斷生前入水和死後拋屍入水是小兒科。

師父直起腰,沿著河朝西頭望去,問道:“上遊是什麽地方?”

“西邊3公裏以外就是城郊了,兩岸是農田和住戶。”刑警大隊長說,“哦,還有一些廠房。”

我並沒有像師父一樣關注河流的走向,繼續進行屍表檢驗,口述檢驗所見好讓一旁的桂法醫記錄:“屍斑不可見,看來是死後不到1小時就拋屍入水了,那個時候屍斑還沒有形成。”水中的屍體通常難以形成屍斑。

“啥也沒發現,一頭霧水。”我跺了跺蹲得發麻的雙腳。

“去殯儀館吧。”師父揮揮手,和我一起重新坐上了警車。

石培縣殯儀館沒有建成標準化屍體解剖室,法醫屍檢的地方是在告別廳後面一間破舊的小屋內,屋內除了一張不銹鋼的解剖床外並沒有其他的裝備和設施,連照明的條件都很差,是個極其簡陋的屍體解剖空間。

雖然光線不充足,但是相比而言,總比露天解剖被來參加追悼會的群眾圍觀影響要好,所以師父還是決定在這個昏暗陰冷的小解剖室對馬小蘭的屍體進行檢驗。

看見年輕的生命隕滅,不免讓人產生撕心裂肺的痛心感。我也和師父說過這樣的感覺,擔心這樣會影響自己對案件的判斷。師父卻對我經常有這樣的感覺表示認可,他說,疾惡如仇是一名優秀法醫必備的潛質,具備這樣潛質的法醫才能不受外界幹擾,把這種痛心轉化為破案的動力。

眼前的這個花季少女安靜地躺在解剖台上,因為屍僵完全形成,她蜷曲在那裏,睜著雙眼,雪白的皮膚上沒有一絲血色。

“屍僵很厲害,衣服不好脫。”我說,“是不是剪開?”

“不。”師父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目前我們沒有掌握一點兒信息,衣服上可能會有重要痕跡,不能破壞衣服。”

“那就破壞屍僵吧。”屍僵形成後是可以被破壞的,用力將關節部位活動開,屍僵也就自然消失了,不過這是一項力氣活。我和桂法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死者全身大關節的屍僵都破壞了,馬小蘭恢復了自然狀態,睡美人一般平靜地躺在那裏。

我們仔細地對屍體的狀態進行拍照、錄像固定,然後逐層脫去死者的衣物。師父要求脫的時候小心點兒,並且每脫一層都要拍照固定。馬小蘭的衣著情況還是很正常的,除了內衣下邊緣有些卷曲,其他都是穿著整齊的,衣物的縫線和紐扣都完好無損,看不出有什麽疑點。如果真的一定要找出一些異常,那就是馬小蘭的襪子並沒有穿好,襪跟褪到了腳掌中央的位置,襪子就這樣皺巴巴地穿在腳上。

“挺講究的一個小女孩,襪子這樣穿,不難受嗎?”我說。師父不置可否地繼續觀察屍表。

去除了死者全部的衣物以後,師父小心地把衣物拿到了解剖室外早已準備好的檢驗台上,說:“裏面光線太暗,你們負責解剖檢驗,我來負責衣著檢查。”

我喜歡這種分工,可以給自己獨立思考的機會,如果總是聽從師父的意見,我永遠也得不到進步。

從屍體的外表看來,沒有什麽損傷。翻開屍體的眼瞼,發現有明顯的瘀血,手指甲也是青紫色的,可以斷定死者是窒息死亡。翻開屍體的口唇,發現口唇黏膜完好,牙齒也沒有松動,基本排除了捂壓口鼻腔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既然不是溺死,那麽她很有可能是死於頸部被掐。

屍體的雙手腕隱約有些顏色的改變,我和桂法醫小心地切開皮膚,發現皮下都是出血。

“手腕部的皮下出血,表皮沒有擦挫傷,這是別人抓握她的手腕形成的,是約束傷。”桂法醫自言自語。

“控制雙手、掐脖子,卻不捂壓嘴。”我說,“要麽就是死者沒有叫喊,要麽就是他們是在一個喊破喉嚨也沒有用的地方,兇手不怕她喊。”對於我這個較深一步的推斷,桂法醫點點頭表示了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