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案 死亡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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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一晃我已經參加工作近3年了。

3年的時光轉瞬即逝,我一路跟著師父奔赴各種兇險的現場:有的惡臭難忍、蠅蛆滿地,有的充斥著毒氣,有的隨時都會爆炸,有的暗藏了烈性的傳染病病毒……但只要有師父在身邊,看著他冷靜、淡定地處理問題,聽著他有條不紊地分析著解剖發現的線索,就算是再危險的地方,我也總能找到一些安全感。

但人畢竟是血肉之軀,我心目中神一樣的師父也終究不是神。哪怕他依然還會在壓力最大的關頭,給我們說一些一點兒都不好笑的冷笑話,可他的身體還是出賣了他,疲倦的神態偶爾會從他那全神貫注的眉眼裏不經意地流露出來,也是在這個時候,我隱約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2008年的春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師父忽然說:“我的左耳好像聽不見了。”說這句話之前,師父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把電話從左手換到了右手,之前還在要求對方大聲點兒說話的他,臉色忽然變了。那天早上他破天荒地請了假,很快,他又破天荒地住了院。

師父沒有辦法不住院,因為醫生診斷說,這是疲勞過度導致的內耳血管痙攣,如果不及時醫治,可能會導致單耳失聰。住院第三天,師父一個電話把我叫到了病床前。

“這麽久以來,你表現得很不錯,有成為一名優秀法醫的潛質。”

師父的開場白居然是這麽直白的贊揚,我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以前在破案的過程中,即便我發揮了關鍵的作用,師父也只用眼神肯定過我。

“你做好準備了嗎?”師父接著問道。

“啊,什麽準備?”我又開始忐忑起來了。

“獨當一面的準備啊,你不能每次總跟著我出現場吧?”

“師父你不過就是內耳血管痙攣嘛,怎麽搞得好像要提前退休似的?”我開著玩笑。

“你啊,”師父沒理會我的玩笑,整個人似乎又嚴肅起來了,“你也看到了,現在各地對我們省廳法醫的信任度越來越高,我們需要出勘現場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你跟了我也3年了,該有些獨立辦案的能力了。”

“可是,我不是得先拿到主檢法醫師的資格才能獨立辦案嗎?”我猶豫著,說實話,我的確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雖然我的確是雙學士學位畢業的,但是畢竟工作年限還不夠,這會不會不符合規矩啊……”

“嗯,要先獲取主檢法醫師資格,才能成為第一鑒定人,這個是沒錯。”師父說,“但是參與命案偵破不同於檢驗鑒定,能力要大於虛名,我覺得你可以去試一試自己的身手了。”

師父這話一說,我那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了,難道這麽快就要趕鴨子上架了?

“咳,能不能成為省公安廳的主檢法醫師,”師父反倒微笑起來了,“要看這套考卷你能不能及格——洋宮縣剛剛發生了一起案件,是交警處理的,但在進行屍表檢驗的時候發現了異常,目前性質還沒定,他們請求我們的支援。”

判明案件的性質,這可是法醫工作裏責任最大,也是最難的部分。交通事故的死亡事件裏,縣級公安機關法醫的職責,就是通過屍體檢驗來確定性質,排除他殺的可能。但這次他們居然向省廳求助來確定性質,可見這起交通事故肯定不簡單。

聽師父這麽一說,我立即就慌了:“不是吧,考題這麽難?上來就考性質?”

師父看見我慌亂的表情,更是樂了:“幹嗎這麽不自信?你可是我教出來的徒弟。好歹也是省廳的主檢法醫師,你以為是那麽容易當的呀?”

師父都放出話來了,我想賴也賴不了了,只有乖乖就範:“是什麽案情?”

“早上我剛接到電話,就把你叫過來了。屍體還在現場,你現在就趕去洋宮縣吧,去了就知道案情了。車子在樓下。”師父扔給我一把警車的鑰匙,“我不擔心你會考不及格,倒是擔心你開車安不安全。”

“放心吧,我6年駕齡了。”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洋宮縣是省城的下屬縣,離省城只有30公裏的路程,我半個多小時就到達了洋宮縣公安局,然後在早已等候在公安局大門口的刑警大隊長的指引下,驅車趕到案發地點:洋宮縣洋橋鎮。

隔得很遠,就看見現場圍著密密麻麻的人,時不時還能聽到警察對講機中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我忽然有了一種進入拳擊賽場的感覺,人山人海,嘈雜喧鬧,唯獨師父不在身邊。當我停完車,拎著現場勘查箱走進警戒帶的時候,瞬間感到了四面八方聚集過來的目光,我的心跳加速,甚至連耳朵都敏感起來了,隱約聽到有人低聲議論著:

“這就是省廳來的法醫?看上去這麽年輕,靠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