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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助會在西新井的公寓裏租了一套房子,作為事務局。房間裏堆滿了放著辦公用具和資料的紙箱,要是會員全體到齊,連找坐的地方都有點困難。今天帶新章房子過去,裏面就是五個人,椅子還夠坐。

幾個人把募捐箱放在會議桌上,打開來,在松本敬子的指揮下開始清點。她是門脇的高中同學,曾經當過棒球部的經理人。她的丈夫是門脇在棒球部的前輩,比他高兩屆。松本敬子有簿記資格證,很擅長處理數字。門脇在考慮管理救助會資金的人選時,第一個就想到了她。

反復清點之後,確定的金額比門脇預料的要高很多。

事務局裏有個保險箱。在大家的監督下,募集來的資金被暫時保管在裏面。如果能立即存入救助會的賬號就好了,可今天是周日,沒辦法存款。用ATM存款呢,硬幣又太多了。

今天募集到的金額會立即公布在救助會官網上。資金流的透明化是不可或缺的。

確認過下次活動安排之後,眾人便散了。事務局裏只剩下了門脇、松本敬子、新章房子三個人。在清點現金時和隨後的討論中,新章房子一句話都沒有說。或許是不願打擾別人吧。

“怎麽樣?”門脇一邊設置咖啡機,一邊問新章房子,“是不是很有條理啊?”

“您這話說的……我覺得資金的確經過了嚴格處理。大家都好棒啊。每個人都有很多自己的事情,工作啦,家庭啦,可是對待救助會的事情,也完全不會偷工減料。”新章房子用平靜的口吻說。

“畢竟事關金錢,要是偷工減料,不知道會被人怎麽說呢。哪怕有一點兒不留神,都會惹來中傷。現在是網絡時代,負面言論會瞬間擴散開的。”

“中傷?是怎麽說的?我很難想象會有這種事。畢竟這是一項很了不起的活動啊。”

門脇與電腦前的松本敬子對視一眼,苦笑著把視線移回新章房子身上。

“各種各樣,首先是把人往壞處想。雖然倒不至於說我們詐騙,可是有人懷疑,募捐活動收集到的資金,是不是會全部用在包含移植在內的治療上。懷疑患者家屬和救助會的骨幹,會用這筆錢花天酒地,中飽私囊。還有很多人說,在募捐之前,當父母的首先應該把全部家當拿出來,把房子賣掉。所以,在官網上必須說明江藤家自己負擔的金額,以及還剩下很多房貸要還的情況。”

“這我讀到了。可是我覺得不至於透明到這種程度……”

門脇搖搖頭。

“世上什麽人都有。靠募捐得到兩億幾千萬日元這麽一大筆錢,有不少人對這種設想本身就很反感。尤其容易被人誤解的,就是由誰來募捐這一點。所以,我們成立了支援團體‘救助會’,這個團體和江藤家是沒有關系的,銀行賬號當然也完全不同。‘救助會’並不會把錢直接交給江藤家。當治療或其它方面需要錢的時候,就由‘救助會’代替江藤家,直接支付各種費用。最重要的是支付給美國醫院的款項,那也是從‘救助會’的戶頭直接劃過去的。這些事情如果不說清楚,難免會招來中傷。江藤有輛車,網上就出現了不少針對這件事的議論,說為什麽不趕緊把車賣掉啊,汽油費是從哪兒出的啊。其實那車子已經很舊了,賣掉也值不了幾個錢,汽油費也不是從捐款裏出的。”

新章房子皺眉道:“看來籌錢真夠難的。”

門脇從咖啡機裏倒出三杯咖啡。咖啡機和杯子都不是新買的,而是大家帶過來的。咖啡粉是門脇掏零用錢買的。硬要挑刺的話,水電費倒是從“救助會”資金裏出的,這算不算不正當使用呢?

“因為金額太大了,給人的印象也不好,就像花錢買命似的。”

“買命嗎……”新章房子似乎陷入了沉思。

“這話真奇怪。”一直沉默的松本敬子說,“病了就要治,治病就要花錢,換了誰都會這麽做,對不對?而且,如果花錢能買回孩子的命,無論哪個父母,都會去買的,是不是?這有什麽不對的?我真想不通。”

“所以問題是金額啊。”門脇把一杯咖啡放在新章房子面前,另一杯放在松本敬子身邊,“如果這不是兩億六千萬,而是二十六萬,全部由自家人負擔,肯定不會有人多說什麽,更不會說什麽買命之類的話。反而會說:雖然花了點兒錢,不過能治好就好啊。”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要抱怨的話,就去抱怨美國的醫院啊。漫天要價的是他們。”松本敬子說完,啜了一口咖啡。

新章房子也把手伸向咖啡。不過途中她停了下來,開口道:

“可是,責怪美國的醫院,也說不過去呀。”

“怎麽說?”門脇問。

“您記得伊斯坦布爾宣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