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暗中的夕鶴 5(第3/4頁)

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吉敷直到現在還無法正確地解讀。不過,自從說過那句話以後,通子便經常問吉敷:我和工作,哪一個比較重要?

通子受不了停滯不前的生活,才會偏離到旁邊的岔路嗎?通子的那個問題其實是十分平凡的,但吉敷不記得自己有回答過。不過,吉敷的沒有回答,並不是逃避回答,而是認為不必回答,因為他早就有答案了。他覺得不用回答那個問題,通子也應該了解的。

可是,通子真的了解了嗎?如果她了解,就應該不會偏離到岔路上了。

“竹史是個大忙人。”通子常常說這句話。對於這句話,吉敷的反應是什麽,通子一定不知道吧!即使分手以後,通子的這句話也從來沒有自吉敷的心中消失過。

吉敷多麽想反駁這句話,並且一直在等待反駁的機會,但是機會還沒有到,通子就離開了。吉敷以為再也沒有反駁的機會了。

但是,機會終於來了。過了五年之後,終於有機會證明自己的心。因為不善言詞,所以始終無法讓通子了解,現在就讓自己的身體,來說明自己的回答吧!對我而言,你有多重要,現在你應該可以了解了吧!吉敷的心裏這樣想著。

匍匐前進非常辛苦。吉敷覺得體內有液體滴下來,但是不知道是流血還是流汗,總之,衣服內的皮膚表層已經濕透了。爬過小丘與小丘之間像山谷一樣的地方,他停下來調整一下呼吸後,又立刻前進。他已經幾近瘋狂了。

風中,白山竹的葉子飄搖的聲音裏,混雜著輕微的談話聲音。天上沒有月亮,這裏也沒有街燈,偶爾只有經過背後的公路的車子所射進來的車燈。車燈投射在雪地上時,雪地也反射出白光。

吉敷一邊喘一邊前進,終於看到三個人影了。

可是,他仍然感到強烈的暈眩,覺得覆蓋著白雪的地表在搖動。他喘著氣,閉起眼睛,等待暈眩過去。他的牙齒嘎嘎作響,再度感到寒意。踏出右腳,又是一陣劇痛。他忍耐痛苦也只能保持住這個姿勢。不行了。吉敷灰心地想。他本來就不敢想要和藤倉兄弟打鬥,可是沒有想到連走到他們面前,好像也辦不到了

就在這時,他在黑暗中看到男人的手要伸向通子的脖子了。

“住手!”吉敷反射性地叫出聲,那三個人齊回頭看吉敷的方向。

沒有後退之路了。吉敷在黑暗中咬牙咬得嘎嘎響,慢慢走出去。一步、一步的走,慢得令人幾乎透不過氣。在走近他們三個人的過程中,他的身體好像被放在火上燒烤一樣的痛。這樣的痛,是他從未經歷過的。就算死到臨頭了,他也不想放棄尊嚴。他要讓通子看到自己是以男人之姿赴死的。

“是你!”藤倉次郎叫道。

“竹史!”通子也叫道。但是下一瞬間,她說出了吉敷意想不到的話。

“不要來,竹史!不要管我。”

雖然每走一步,都痛到腦髓要麻痹的地步,但是吉敷並沒有停止思考。他想:為什麽?為什麽那麽說?吉敷仍舊是咬著牙齒,忍受疼痛。

“竹史,不要過來!”

“通子,不要讓我失望!你想一想,我是抱著什麽心情來這裏的!”吉敷瘋狂地喊道。他又開始喘了。站立時所帶來的疼痛,讓他幾乎要昏厥。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就好了。他不斷鼓舞著自己。但是,為什麽要忍耐呢?為了自己要死得有自尊嗎?

“你?你是東京來的那個刑警!你怎麽知道這裏?”藤倉一郎叫道。吉敷停下腳步,站著不動,此時他離藤倉兄弟的距離不到三公尺,他掙紮著不讓對方發現自己的狀況,雖然想答話,卻覺得呼吸困難,說不出話。

“你就是通子的前夫吧?因為愛通子,所以追到這裏嗎?”吉敷無法回答。現在只要對手的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輕易地把他推倒了。

“真是辛苦了。可惜呀!通子不是你的,她愛上我了。”

“不是!”通子大叫:“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所以才離開你的!”

“通子!”吉敷咬著牙,使出最後的力氣,說:“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嗎?你在我面前出了車禍。記得為什麽出車禍嗎?因為你突然沖到馬路上,目的就是為了救一只狗。”

吉敷停下來喘氣,肩膀上下起伏了幾下後,再說:“你為了救一只狗,而被車子撞到了。那是一只小小的狗。那個車禍讓你的手、腳和肋骨都斷了。那時我才剛當上刑警,立刻跑過去了解車禍的狀況。路旁有一個人說:‘怎麽?只是為了一只狗嗎?又不是救小孩子。’當我把你從柏油路上扶起時,你這樣叫著:‘因為是狗,更要救!’

“你的那句話震驚了我。你是那麽剛強,那麽有自己的信念!那時的你到哪裏去了?你的正義感、剛強呢?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