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4頁)

這些記憶轉瞬即逝,就像風中的蒲公英一樣。他小時候常在芝加哥外圍的中西部田野裏跑來跑去,追趕那些蒲公英。林肯·萊姆當時很喜歡奔跑,喜歡追趕蒲公英和從樹上掉下來的、不停旋轉的種子,看上去就像是正在降落的直升機。他還喜歡追趕蜻蜓、蛾子和蜜蜂。

他喜歡研究它們、了解它們的生活習性。林肯·萊姆天生具有強烈的好奇心,從小他就像個科學家。

不停地奔跑……氣喘籲籲。

現在,這個失去行動能力的人還要奔跑,試圖抓住一粒不同的、令人費解的種子。即使這種追趕只能在心裏進行,但這並不比他年輕時的奔跑更省勁。

就在前面……快了……

幾乎都碰到了。

不,還沒有抓住。

該死的。

別這樣想,不要勉強。讓它自己進來。

他的思維在所有完整的回憶和碎片式的回憶中馳騁,仿佛他的雙腳踩在芬芳的草地和炙熱的泥土上,越過沙沙作響的蘆葦叢和玉米地,天空很藍,可是高空卻響起隆隆的雷聲。

成百上千個旋轉的種子、蒲公英、蚱蜢、樹螽和知更鳥的羽毛。

成百上千的兇殺案、綁架、盜竊、犯罪現場照片、警局備忘錄和報告、證據記錄、顯微鏡下的藝術圖案、氣相色譜儀裏顯示的峰谷圖形。

好了,越來越近了……已經很近了……

然後,他睜開眼睛。

“他叫呂龐特。”他輕聲說。

他渾身都有一種滿足感,盡管他的肢體應該是沒有任何知覺的。他不清楚為什麽,但他相信呂龐特很重要。

“我需要一份文件。”萊姆看了一眼塞利托,發現他依然在電腦屏幕前搜索信息。

“要一份文件,”萊姆喊道,“我需要一份文件。”

大個子警探看看他,“你在跟我說話嗎?”

“是的,我是跟你說話。”

塞利托咯咯笑了起來,“一份文件?我有嗎?”

“你沒有,但我要你幫我找來。”

“關於什麽的?和案子有關的嗎?”

“我想是的,但不知道那是什麽時候的案子。我知道的只有這個名字:呂龐特。”他給出這個名字的拼法,“好久以前的事了。”

“是罪犯嗎?”

“我想不是的,但也可能是。或者是目擊者,也許是一次逮捕行動,或者是監察人,也可能是警察。不太清楚。”

呂龐特……

塞利托說:“你就像只聞到奶油味的貓。”

“這是一句諺語嗎?”萊姆皺皺眉。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喜歡這句話的語氣。好的,關於呂龐特的档案。我來打幾個電話。這件事很重要嗎?”

“有個變態的殺手逍遙法外,隆恩,你覺得我會讓你浪費時間,來替我找些不重要的東西嗎?”

收到了一份傳真。

“是ASTER熱感影像嗎?”萊姆急切地問。

“不,是給艾米莉亞的,”庫柏說,“她在哪兒?”

“樓上。”

萊姆正想打電話給她,可她已經走進實驗室了。她臉上已經擦幹了,不再發紅,眼睛也沒有了淚水。她很少化妝,但他想,她是不是今天破例了,為的是掩蓋她哭過的痕跡。

“這是你的,”庫柏看著那份傳真告訴她,“關於那人家裏獲取的灰燼的二次分析。那人叫什麽來著?”

“克裏萊。”

技術專家說:“實驗室最終復原了表單中的公司標識,這是公司財務軟件中用到的符號。沒什麽特別的。全國幾千家會計師事務所都購買這種軟件。”

她聳聳肩,接過表單,看了起來。“皇後區有個刑偵會計師,他檢查了這些復原過的賬目。這些只是某個公司高級經理的正常工資單和薪酬數字。沒什麽異常的,”她搖搖頭,“似乎並不重要。我想,闖進他家裏的人只是把他們能找到的東西都燒掉,以此來確保他們已經毀掉了關於克裏萊和聖詹姆斯酒吧的一切東西。”

萊姆看著她困惑的雙眼說:“燒掉一些與案子無關的東西來轉移調查注意力,這也是慣常的手法。”

薩克斯點點頭:“是的,沒錯,萊姆。謝謝。”

她的電話響了。

這個女警探邊聽邊皺起眉頭。“哪裏?”她問道。“好的,”她匆匆作了記錄,“我馬上就到。”她對普拉斯基說:“薩克斯基的档案可能有線索了,我這就去看看。”

他不安地問:“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她現在已經平靜了很多。她微微一笑——盡管萊姆可以看出她的笑容很勉強——“不用了,你就呆在這兒吧,羅恩。謝謝。”

她拿起外套,什麽都沒說,就匆忙出去了。

前門在她身後哢噠一聲關上了,這時塞利托的電話響了。他邊聽邊緊張起來,然後他擡起頭來,說:“聽聽這個。緊急車輛追蹤行動有所發現。一輛棕黃色的探路者,上面有兩名白人男子。剛剛躲避了一輛巡邏車。警方正在追蹤。”他又聽了一會兒。“知道了。”他掛斷電話。“他們跟蹤那輛車,來到西區高速公路附近的休斯敦河邊,最後停在那裏的一座大型停車場裏。出口都被封住了。可能就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