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午兩點零五分

肯尼迪市長:

結局是今晚。掘墓者已經行動,無從阻止。如果你不能如期付款,他將會再度開始殺戮,時間是:四點、八點和午夜時分。

我的要求是現金$兩千萬美元。請將其裝進袋子裏,留它在環城快速路西側六十六號公路以南兩英裏處。放在空地正中間。務必在十二點〇〇之前付錢給我。只有我現在知道如何阻止掘墓者。如果逮捕我,他會繼續殺人。如果殺了我,他也會繼續殺人。

如果你認為我不是玩兒真的,那麽,掘墓者的有些子彈塗成了黑色。這一點只有我知道。

文件是有個性的。擺在帕克家中保險櫃裏的傑弗遜家書,無論真偽,都具有一種莊嚴尊貴的氣質。字跡婉轉優美,如琥珀般富麗。反觀眼前FBI鑒定桌上的勒索信,字體淩亂,字跡顯得幹枯單調。

盡管如此,帕克仍以解謎的態度加以鑒定,沒有先入為主的偏見,不帶任何既定觀念。解謎題時,大腦有如迅速風幹的水泥,第一印象會持續很久。在從頭到尾分析整個勒索信前,他盡量避免草率地出任何結論。從事鑒定工作,最困難的部分之一就是避免妄下結語。

有個農夫養了幾只雞,不斷被三只老鷹偷吃……

“地鐵案的子彈,”他大聲問,“有沒有找到上過色的?”

“有,”貝克說,“有十幾發。都塗成黑色。”

帕克點頭:“我剛才聽你說,你找了語言心理專家?”

“沒錯。”托比朝電腦屏幕示意,“還在等匡提科送結果過來。”

帕克看著勒索信的信封,外面包著醋酯纖維封套,還附著一張保管流程卡,最上面注明“鐵射案”。信封正面寫著:“致市長——事關生死”,筆跡與勒索信正文相同。

他戴上橡膠手套。他不是擔心沾上指紋,而是避免汙染了可能在紙面上找出的細微物質。他打開萊茨牌手持式放大鏡。這只放大鏡直徑六英寸,鏡柄是紫檀木的,亮晶晶的鋼圈包住完美無瑕的鏡緣。帕克審視著信封上附有粘膠的封口。

“有什麽,有什麽,有東西嗎?”他喃喃自語。分析文件時,他經常自言自語。如果工作期間無名氏兄妹也在書房,他們會以為爸爸在和他們講話,覺得自己也參與了鑒定工作,並為此而樂不可支。

信封出廠前在封口上塗的不幹膠,依然完好無缺。

“膠帶上沒有唾液。”他邊說邊氣得舔舔嘴唇。如果在信封上留下唾液,鑒定人員就能從中取得DNA和血清加以分析。“他根本沒有封上信封。”

盧卡斯搖搖頭,仿佛帕克漏掉了很顯而易見的一點:“即使有唾液也用不著了。記得吧,我們從主謀屍體上抽了血,比對過DNA資料庫了,沒有吻合的結果。”

“你們比對過那個主謀的血,這一點我想過了,”帕克說得心平氣和,“不過我原本希望掘墓者舔過信封,讓我們能用電腦比對他的口水。”

過了片刻,她坦承道:“想得很周到。我倒沒想過。”

不算太自大,還懂得認錯,帕克注意到。即使她口是心非也算過得去了。他把信封推到一邊,再次觀察勒索信。他問:“‘掘墓者’這個名字,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是啊,”C.P.提高嗓門說,“難道是個瘋子?”

凱奇說:“又來了一個自稱‘山姆之子’【注】的連環殺手?那個本名叫倫納德·伯恩斯坦【注】的家夥?”

【注】殺手本名為大衛·伯科威茨(David Berkowitz,1953-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紐約臭名昭著的連環殺手,殺死六人,傷及多人,被捕後被判入獄365年。

【注】倫納德·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1918-1990),生於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勞倫斯,美國指揮家、作曲家。

“是大衛·伯科威茨。”盧卡斯糾正他,隨即發現凱奇在開玩笑。C.P.與哈迪大笑起來。帕克想,凱奇是不是在開玩笑,旁人永遠摸不準。調查工作遇到瓶頸時,凱奇總會講講笑話,算是一副隱形的盾牌——與羅比的盾牌作用相同——能發揮保護心理的作用。帕克懷疑盧卡斯是否也有這樣的盾牌。也許她與帕克一樣,有時候穿上全副鎧甲,沒有一絲破綻,有時候卻把鎧甲隱藏起來。

“我們打電話找行為鑒定組吧,”帕克說,“看看他們對‘掘墓者’這個名字有什麽見解。”

盧卡斯表示同意,凱奇打電話到匡提科。

“有沒有人描述過槍手的外貌?”帕克看著勒索信問。

“沒有,”凱奇說,“說來也真奇怪。沒人看見槍,沒人看見槍管冒火,只聽見子彈打中墻壁的聲音。嗯,當然,也聽見打中被害人的聲音。”

真令人難以置信,帕克想。“在擁擠的人群中,怎麽會沒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