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頁)

他把車停在二三六號公路邊上。那輛破舊的卡車斜向左邊,一個空飲料罐滾到車門旁。川頓·海克推門下車。

“下來,”他對愛米爾說。那狗正滑向傾斜的座位低處,便一個勁幹脆滑出門來,跳到地上。它伸了伸腰,被警車的閃光信號燈光晃得眨了眨眼。公路對面停著州警察的巡邏車。

亮著信號燈的巡邏車旁是另一輛黑白警車,再旁邊是殯葬工的那輛深棕色運屍車。海克橫過寬闊的柏油馬路時,對面有四個人望著他。海克將愛米爾領到離汽車較遠的位置——每到一個搜索場所,他總盡量讓愛米爾避開汽車引擎,因為引擎發出的廢氣會妨礙追蹤犬的嗅覺。

“坐下,”海克對愛米爾說。他把狗領到上風的位置。“坐下。”愛米爾聽話地蹲下來,盡管它興奮地注意到附近有好幾位四條腿的小姐。

“嘿,川頓,”一個人跟他打招呼。那人是個大個子,不僅是肚子大,全身都粗大。肚子是被食物而不是啤酒撐圓的。他的身體把那身灰色警服的扣子和口袋都撐得緊繃繃的。他用力扯著兩只年輕的拉布拉多母獵犬。兩只狗滿地嗅著氣味。

“你好,查理。”

“嗬,追蹤犬之王來了。”說這話的是站在路邊的兩個年輕警察之一。海克把他叫做“小孩”,自然當面不會這麽叫。他是個尖臉青年,比海克小六歲,可看起來卻像比他小十五歲。警察局因為經費緊張而裁員時,海克以為會裁掉這個小夥子,留下他來。而局裏只肯發給他四分之三的工資,事先又沒征求海克的意見,於是“小孩”仍然留在警察的位置,而海克上個月只好去替人搬運垃圾,上個月總共掙得八十七塊錢。

“你好,愛米爾,”“小孩”說。

海克朝他點點頭,朝另一個警察揮揮手。那警察也跟他打招呼。

查理·費納和海克一道朝深棕色靈柩車走去,車旁站著一個穿淡綠色工裝的年輕人。

“派來的人並不多呀,”海克對費納說。

費納回答說,能派來這幾個人已經不錯了。“市裏有個音樂會,夜裏十二點散場。你聽說了嗎?”

“是搖滾樂吧,”海克說。

“嗯。道恩派了一些人去維持秩序。上次開音樂會有個孩子被人開槍打死了。”

“他們怎麽不派保安警衛隊去執行這種任務呢?”

“開槍打死人的正是一個保安警衛。”

“就這麽花納稅人的錢!”

費納又說,警長還往公路上派了好多人。“他說,風暴要來了,得加強公路巡邏。聽說抓到那個瘋子有一筆賞錢。”

海克眼望草地,不知說什麽好。

“哎,”費納輕聲說,“我知道你的情況,川頓。我希望你能掙到那筆賞錢。我幫忙你。”

“謝謝,查理。”

海克和查理·費納有一種特殊關系。在海克右腿上留下星形亮疤的那顆子彈首先射穿了費納弟弟的胸膛。費納的弟弟伏在警車旁,當場就被打死了。海克認為那顆子彈使他和費納有了某種“血緣”關系。

海克和費納走到靈柩車旁。海克擡起頭來吸了口氣,秋夜潮濕的空氣中,防腐劑的氣味很濃。他又嗅了一下空氣,費納好奇地望著他。

“沒有柴煙味,”海克說。

“好像沒有。”

“所以,胡魯貝克的目標不是冒煙的人家。”

“你是從愛米爾那裏學到這一套的嗎?”

海克問運屍工:“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

年輕人側臉望著費納,意思是征求意見看可不可以把情況告訴給這個並非警察的生人。得到許可後,他講了胡魯貝克逃的經過,又補充說:“我們追了一陣。”

“好了,咱們開始吧。”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尼龍頸圈和四分之一英寸粗的尼龍牽索。愛米爾立刻緊張起來,雖然它仍保持著蹲坐的姿勢。海克給狗套上頸圈,將尼龍牽索的另一端繞在自己左手腕上,而不是像平常那樣繞在右手。那身軀龐大的家夥也許被鎮靜劑麻醉得昏昏沉沉,但海克記得海弗山警長的勸告,所以先把開槍的右手空出來。他又從另一個衣袋裏掏出一個口袋,打開口袋,扒開塑膠袋,露出一條棉布短褲。

“上帝呀,”小孩皺起眉頭說,“臟褲頭?”

“氣味最濃,”海克說。他把短褲遞給小孩,小孩連蹦帶跳地逃開。

“川頓,別!褲頭上有瘋子的精液!快拿走!”

查理·費納哈哈大笑起來。海克忍住笑,對愛米爾說:“OK,”意思是讓它站起來。

他們讓愛米爾和那些雌犬互相嗅頭嗅尾,以犬類的復雜方式互相打招呼。隨後海克把褲衩拿低一點讓狗們聞,留意不讓褲衩觸碰到狗的鼻子。對人來說,這種氣味轉眼就會消失,即便能嗅到,也根本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