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4頁)

所以今晚得悉胡魯貝克逃跑的消息後,歐文帶著槍站在面前時,莉絲知道她的丈夫將要使用唯一可行的手段來贖罪,彌補被他自己的過失損害了的夫妻感情。

起風了,該走了吧。

“波霞,咱們走吧。”

“我這兒還沒完呐,”她在樓上說。

“別幹了。”

過了一會,波霞下來了。

莉絲遞給她一件黃色雨衣,同時穿上了自己的雨衣。她們走出門去,雨下得更大了。莉絲回頭望著暖房,妹妹問一聲:“那是什麽?”

莉絲轉過身來:“我的天!”

她們面前的地上滿是渾濁的泥水,積水足有一英尺深,把車道淹了一大截,一直灌進了車庫。

他們築的堤決口了——是歐文向莉絲擔保說壘得又高又結實的沙包堆被沖垮了。上漲的湖水倒灌入車庫後邊的那條小河。流水打著漩渦沖進院子裏。

“咱們怎麽辦?”波霞焦急地問。水流很急,但卻沒多大響聲。

“咱們什麽都不能辦,”莉絲說。決口有二十四英尺長,兩個人堵不住這麽寬的口子。更糟的是,車庫處在低窪處。但如果湖水不再上漲,住宅和大部分車道還是安全的。

莉絲說:“算了,咱們走吧。”

她們淌著水走進車庫,爬進那輛Acura汽車。莉絲把鑰匙插上,望了波霞一眼,轉動鑰匙。引擎發動了,發出均勻的響聲。莉絲謹慎地將車倒出車庫,迎著積水朝車道的上坡開去。

正要開出圍著車庫的那一圈黑色積水時,汽車忽然抖動起來,前輪——傳動輪在礫石車道上刨著,一直刨進下邊的泥裏,輪子打滑,如同靜止在冰轍上,無法前進了。

迪克·科勒駕著他的BMW拐過二三六公路上的彎道,冒雨駛離嶺上鎮。

他順著下坡路朝正東開去。就在那兒,太好了!他把車開到停車場的後邊,停了車,關掉引擎。他打開背包,掏出裝著胡魯貝克的材料的文件夾——今晚他曾讀過一部分。

這份磨舊了的材料是六十五歲的安妮·穆樂醫生寫的。她是翠覆山精神病院的一名醫生。翠覆山醫院是本州南部有名的一家私立精神病院,邁克·胡魯貝克接受安妮·穆樂醫生的治療僅有短短五個月,然而她對邁克病因的分析及邁克在她治療下的好轉情況都很令人鼓舞。科勒深感遺憾的是,沒人知道安妮醫生對胡魯貝克的治療會取得多大的成功。

像科勒一樣,安妮·穆樂醫生也是同時在好幾家醫院工作。她在一家小診所治療嚴重精神分裂病人時,偶然遇到邁克·胡魯貝克。胡魯貝克的智力和奇特的幻覺使她產生很大興趣,她努力說服收費昂貴的翠覆山醫院把胡魯貝克當作“公益類病人”收留下來。醫院主管人更樂意接受比胡魯貝克更“正常”的病人(也就是有能力支付醫療費的病人),所以開始拒絕了安妮的要求,但最後又讓步了,主要是考慮到安妮醫生的名氣和醫術。也抵禦不住她的軟硬兼施。

科勒醫生再次閱讀安妮在胡魯貝克人院第一周裏寫下的筆記:病人有敵意,疑心重。怕挨打。(說,“你要是打我的頭,你就別想活。”)沒有明顯的視覺幻象,有幻聽跡象……動作失控,需要采取強制手段感情平淡,有時異常(看到美國歷史書時哭泣;問及其外祖母時病人回答“他媽的死了”)……認知功能正常,但有時思維雜亂無序……邁克·胡魯貝克住過的許多醫院肯定在他的記憶裏留下了一片陰郁的印象,但翠覆山醫院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則很可能是愉快的。州立精神病院裏很多男女病人頭頂上都留有腦神經束葉切斷手術的疤痕。他們經常被施行電驚厥或是胰島素休克療法。然而翠覆山醫院卻不同。那裏醫護士員與病員的比例比州立醫庭高得多,圖書館裏有大量書籍,病房陽光明媚,窗子上沒釘鐵條,戶外活動場所像花園一樣,休息室裏有各種娛樂設施。偶爾也使用腦電休克法,但主要醫療手段是用藥。

然而,跟醫治所有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樣,最重要的一件事是為胡魯貝克找到對症的藥物和劑量。翠覆山的一個青年醫生不經意地問邁克以前吃過什麽藥,病人竟像醫學院的好學生一樣流利地回答說:“哦,應當用鋰化藥物。一般說來,氯普馬嗪是我的禁忌藥。我的病是精神分裂症——別弄錯了——但是我的一個主要症狀是‘躁狂抑郁’,也叫‘兩極抑郁’。所以我用的藥一般都是鋰化物。”

滿心佩服的年輕醫生給他開了鋰化物,但吃藥之後胡魯貝克變得狂躁起來。他把病房的電視機從窗子裏扔了出去,自己跳窗逃跑,在大門口被三個護理員制服了。

出了這件事之後,安妮·穆樂醫生親自主持醫治胡魯貝克。她讓邁克服用大量的氟呱丁苯,目的是使他盡快穩定下來。胡魯貝克立即好轉了。隨後安妮醫生開始對他進行細微調整,既注意藥效,又設法避免副作用,諸如體重增加、口幹、嘴唇抽搐、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