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4頁)

“這是她的朋友,”羅賓遜繼續說道,“拉基莎·斯科特。把口香糖吐掉,拉基莎。”

那女孩露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但還是將那一小塊口香糖從嘴裏拿出來,塞進她的大皮包裏,甚至沒有想到要先將它用什麽東西包起來。女巡警說:“她和吉納瓦今天早上一起去的博物館。”

“只是我什麽也沒看到。”拉基莎搶著說話。這個大女孩是因為見到攻擊而緊張,還是因為他是個殘廢而不自在?兩者都有可能。

吉納瓦穿著一件灰色T恤和黑色寬松褲子,腳上是一雙跑步鞋,萊姆猜想這就是目前高中生的流行裝束。塞林托說過這女孩十六歲,但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拉基莎的頭發是一大把黑金兩色的小辮子,由於紮得太緊,頭皮都露了出來;吉納瓦的頭發則剪得短短的。

“隊長,我剛才告訴了女孩們你是誰,”詹妮弗解釋道,還用多年前的稱謂,“並且說了你將會就發生的事情,問她們一些問題。吉納瓦想要回學校,但是我告訴她最好等一下。”

“我有考試。”吉納瓦說。

拉基莎從她潔白的牙齒中發出吸氣的聲音。

詹妮弗繼續說:“吉納瓦的父母不在國內,但是他們會乘下一班飛機趕回來。他們出國的期間,她的舅舅住在她家裏陪她。”

“他們在哪裏?”萊姆問道,“你的父母。”

“我的父親在牛津大學做一個專題講座。”

“他是一位教授?”

她點點頭,“教文學。在亨特學院。”

萊姆不禁自責起來,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個來自哈萊姆區的女孩有一對全世界跑的知識分子父母而感到很驚訝。他固然對刻板印象很生氣,但更惱火的是自己做出了一個有瑕疵的推論。沒錯,她是打扮得像一個在街上混的不良少女,但是他應該能想到她有教育基礎——她是一大早去圖書館查資料的時候遭到的攻擊,而不是在街頭閑蕩或上學前看電視。

拉基莎從她的皮包裏摸出一包香煙。

萊姆開口:“這裏不——”

托馬斯穿過門廊。“不能吸煙。”他從那個女孩手中拿走那包香煙,塞回她的袋子裏。托馬斯對這兩名少女的突然出現毫不驚訝,他微笑道:“要喝汽水嗎?”

“你有咖啡嗎?”拉基莎問道。

“是的,我有。”托馬斯瞥了一眼詹妮弗·羅賓遜和萊姆,他們都搖搖頭。

“我喜歡濃一點的。”大女孩宣稱。

“是嗎?”托馬斯說,“我喜歡。”他對吉納瓦說:“你要喝什麽?”

那女孩搖搖頭。

萊姆瞥了一眼旁邊架子上的那瓶蘇格蘭威士忌。托馬斯注意到了,笑了笑,接著人就不見了。而令萊姆苦惱的是詹妮弗又說:“長官,我要回局裏去了。”

“哦,你真的要走嗎?”萊姆有點失望地說,“你能肯定不需要再多待一會兒嗎?”

“不行,長官。但是如果你需要任何其他東西,打個電話給我就行了。”

一個保姆如何?

萊姆並不相信命運,但是,如果他相信的話,就可以注意到這裏有一個巧妙的還擊:他為了逃避醫院的測試而接下這宗案子,而如今他的代價是要和這兩個高中女生度過很不自在的半個小時,或者更久。和孩子相處可不是萊姆的長項。

“再見,隊長。”詹妮弗走出門。

他只嘀咕了一聲:“哦。”

幾分鐘後,托馬斯端著一個托盤回來了,托盤上有一個咖啡壺。

他為拉基莎倒了一杯,又遞給吉納瓦一個大杯子。萊姆聞到那裏面是熱巧克力。

“我猜你也許會想喝這個,”助理說,“如果不要,就放著。”

“不,這很好。謝謝。”她盯著熱熱的飲料,啜了一小口,又啜了一口,然後將杯子放下,繼續盯著地板。過一會兒,又啜了幾小口。

“你還好嗎?”萊姆問道。

吉納瓦點點頭。

“我也是。”拉基莎說。

“他攻擊了你們兩個人嗎?”萊姆問。

“不,我當時不在。”拉基莎端詳著他,“你就像那個跌斷了脖子的演員?”她吸吮著她的咖啡,然後加了一些糖,又繼續吸吮起來。

“對。”

“你一點都不能動嗎?”

“基本上是。”

“真慘。”

“基莎,”吉納瓦小聲說,“客氣一點,基莎。”

“可是,你知道的,真慘。”

再度陷入沉默。她們才來了八分鐘,但感覺卻像數小時之久。他應該做些什麽?那個托馬斯,難道跑出去買玩遊戲用的紙牌了嗎?

當然,是應該問她們一些問題。但是萊姆並不想自己一個人來做這件事。訪談及詢問向來不是他擅長的事,在他還是警察時,他也許曾經有過十幾次詢問嫌疑犯的經歷,但從來不曾有過被問人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一下子全部招供的神奇時刻。而在這一方面,薩克斯卻是一位天生的藝術家。她曾經警告新手們:你可能因為說錯一個字就搞砸了整件案子。她稱之為“汙染心智”,用這句話和萊姆口中的第一大罪“汙染犯罪現場”相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