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狂躁賭石藏玄機

北京。灰紗蒙面的燦陽高掛天幕。天空的霧霾讓人無比壓抑。

首都機場每一個航站樓內外,無論黑夜白晝都是人流熙攘,著急趕航班的男男女女大概記不清這月裏有沒有過藍天白雲,極細的粉塵顆粒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人們的身軀,但是重壓依舊逼迫得多數人起早貪黑,忙忙碌碌。寬敞候機廳內,一小隊統一戴著小紅帽的遊客正有說有笑地緩緩而行,肩扛小綠旗的帶隊矮胖女導遊顯得無精打采;遊客們拉著各色旅行箱,每人臉上洋溢的亢奮正與女導遊那張甲方對乙方的公文胖臉形成巨大反差。就在極度反差的氣場周圍,宋馳一身休閑裝現身附近,手裏只拎了一個小黑包,墨綠色的套頭衫,墨綠色的運動褲,更襯出他白皙的皮膚。他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接著解開套頭衫的棉繩,露出了一整張臉。無疑,青春洋溢,表情似笑非笑。

他的套頭衫質感挺好,一抹亮光輕巧地打在上面,形成了一霹靂道多彩的光影。宋馳並不嘩眾取寵,喜歡的衣服不過那幾個牌子,韓國RAPIDO運動款、英國卡夫卡襯衫,以及西班牙ZARA(颯拉)正裝。之所以喜歡休閑裝是因為經常出差,韓國RAPIDO的詞源自於西班牙語,意譯為“快速飛馳”。宋馳喜歡“飛馳”兩字,記憶中似乎一直與時間賽跑,幾乎每個月都在旅途之中,經常半夜醒來的他有時恍惚不已,甚至不知道這會兒究竟他睡在哪一座城市。

情有可原,他走過的地方實在太雜太亂,越南、緬甸、老撾、巴基斯坦、泰國、巴西、斯裏蘭卡、尼泊爾等等,除了在這些霓虹閃爍、光怪陸離的城市裏穿梭,他還要去國外的山區村鎮內——宋馳經常說去就去還常常攜帶大量的現金,輾轉並識破各種騙局後購買寶石、玉石的毛料。他甚至要在密林和一些戰區內往返穿梭,有時恐怖的戰機呼嘯著從他頭頂飛過,機腹下懸掛的粗大航彈都清晰可見;有時某處戰區的天邊那一抹如血殘陽映在他的瘦臉上,令宋馳與普通人一樣感慨萬千;更有時他還被困深山中饑腸轆轆,跌跌撞撞四處尋找山民住戶買吃的。

每一次冒險旅程過後宋馳總會精疲力竭,但凡剛剛回到國內他都要大病一場,原本不是很重的哮喘會突然加重。京郊那一幢公寓內,寬敞居所僅住著孤零零的宋馳,他蜷縮在沙發內咳個不停,街邊閃爍著的霓虹從落地窗映入,斜照著宋馳消瘦的面頰。此刻,沒人給他噓寒問暖,沒人給他倒一杯熱水,他咬牙,倔強地獨自硬挺著,似乎在孤寂中自發考驗著毅力。錢,是好東西卻不是萬能的,何況宋馳對身旁噓寒問暖的那個她始終保持警惕之心,所以他寧願忍幾時痛楚也不願輕易將就柔情似水的時光……朋友,您是否會忍不住發問:宋馳到底是幹什麽的?難道是販毒的?販軍火的?獵鷹隼的?再或者販賣人口的?

答案都不是。他是翠寶獵人,獵取全球範圍內的翡翠和寶石,並成功轉手獲利的專業人士,通俗講就是一位傳奇珠寶商。普通人印象中的珠寶商,該是頸上系著一條小拇指粗的金鏈子,手上滿是翡翠、寶石戒指,走路東搖西晃、說話粗聲粗氣、狐假虎威的那種人,遠望去個個腰纏贅肉但渾身心眼的壯漢或少婦。可是,宋馳徹頭徹尾地顛覆了這一切,幹凈寡言,不囂張不張揚的他身上甚至沒戴一件珠寶玉石,只是腕上那塊鑲金圈的手表頗有來頭,款式和設計都堪稱時尚一流,它是四輪時差設計的表圈,宋馳有了它不用去刻意去調某一國家的時間。而他戴表還有一個隱秘功效,可以遮擋他左手手腕內側細細密密的劃痕傷口,還有一小塊嵌入手腕皮膚中的翡翠碎片。

宋馳在珠寶圈混跡多年,同行們賞給他一個響亮亮的綽號——翠鰲。當初,闖蕩珠寶圈栽了不少跟頭,後來做翡翠生意賺得第一桶金,從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到癡迷翡翠寶石的翠癡,再到如今身價倍增的翠傑,他終究成了圈裏獨占鰲頭的一方霸主。有人羨慕他從翠癡、翠傑,再到翠鰲,個中緣由,宋馳自認為是五分勤奮、三分能力、兩分貴人運。不過宋馳並不喜歡如此張揚的稱呼,他心知肚明山外有山,高調囂張會給他火中取栗的冒險生意造成毀滅打擊。

順利辦完安檢,宋馳捏著登機牌上了飛機。一位靚麗空姐幫著他落座頭等艙後,笑吟吟給他一個統一訓練的標準笑,宋馳禮貌地還她一個皮笑肉不笑。忽閃長長睫毛的空姐有點泄氣,似乎品味出宋馳的不屑,幹脆又給了他一個真心的秋波,就為給常坐這趟航班的宋馳混個臉熟或以茲鼓勵。這一趟直飛雲南芒市的航班,滿員的艙內吵吵嚷嚷,工、農、兵、學、商各色人等一應俱全,男男女女們大包小包地擠來擁去好不熱絡,東北話、四川話、雲南話、北京話、山東話等等來回在艙內回響不絕。乘客們雖然來自五湖四海,卻為同一個初步目的地走到一起來。幾個空姐來回穿梭忙碌,直到忽閃雙翼的銀燕在跑道上飛快滑行後,機艙才恢復了難得的平靜,而平靜中,竟然從最後排座位處傳來一陣陣打鼾聲,幾乎所有人都驚愕此人如此只爭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