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石又名賭行,一個幹練的名詞,因為帶了高深莫測又充滿誘惑的“賭”字,幾乎調動了所有人骨子裏的賭博基因。古往今來,世界各地數不清的各類大小賭局經久不衰,上至國家命運,中至宦海沉浮,下至販夫走卒,誰又能完全跳出這“賭局”二字,只是它多數時候幻化成了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但是最核心、最刺激的那個特殊含義從未改變。無論何種局,凡是輸掉的都想贏回來,而贏了的還想繼續贏下去,沒參與其中的還摩拳擦掌,這種魔欲之火吸引眾人前赴後繼,周而復始,樂此不疲。可是“賭”字又能令人厭惡生畏,避而遠之,甚至身陷囹圄,再者丟了卿卿性命。一個如此復雜矛盾又內涵豐富的字眼,怎能用褒或貶來輕易概括,也許本就是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中性詞。然而各色賭石,不僅能堂而皇之地公開豪賭,又是極具投資、投機價值的特殊商品;不僅擁有粗糙之外皮,又是內藏驚艷的通靈美玉和寶石,兩種極端集於一體的矛盾體真乃上蒼所賜之靈物,難怪那麽多人為此瘋狂。

全球最精美昂貴的翡翠賭石出於緬甸,那裏的賭石公盤自從1964年開始延續至今,當年公盤還叫“珠寶交易會”,後來逐漸退去文雅改為現今的賭石公盤。而公盤,顧名思義,就是每年4月所有緬甸的賭石商戶會把看家賭石拿出公開叫價和交易,由於貨幣差額和對賭石加工能力的懸殊,緬甸公盤充滿了暴利與挑戰,世界各地的珠寶商每逢公盤都雲集緬甸曼德勒,公盤主會期為10天左右。10天裏人們可以感受人世間最極致的生死博弈,也能親眼見證巨額資金交易的現場,體驗驗鈔機被一沓沓鈔票點驗成癱瘓的刺激場景,最極致的豪賭殺戮與悲歡離合短時間頻頻上演,讓所有參與者深深體會一把腎上腺素激增的過山車般的感受,所以無論涉足公盤的看客與商家都對一句話深有感觸:公盤方一日,世間已百年。

翡翠屬於不可再生資源,散落在緬甸各地的翡翠礦口礦產有限,有些礦口又地處高度民族自治特區的地域,時不時會有政府軍與民族特區地方武裝因政見不合、利益沖突而發生武裝沖突,而自治政府與中央政府均對翡翠資源管理非常嚴格,只有通過“公盤”才可交易出境,其他一律視為走私違法。但大多數翡翠商人還是鋌而走險要走私,因為正常納稅的稅款比貨價要高,一般實力的商人根本無法承受稅款。走私又談何容易,夾帶賭石出國一路風險萬千,宋馳有時亦是如此。

飛機順利降落,剛出機場的宋馳撥通老紀手機,響了一聲後,對方果斷接起,回答卻冷冰冰的。老紀,24年駕齡,專跑芒市至邊城翠城盤山公路的老司機,禿頂尖嘴無須,鷹一樣雙眼總帶血絲,還長了一個鷹鉤鼻子,冷笑時露出半顆門牙。之前,風靡網絡的專車服務還未誕生之時,老紀駕一輛私家豪車跑專車,不僅收費貴還沉默寡言從不說禮貌用語,但老紀把最值錢的安全兩字攥在手心。那條通往翠城的盤山公路上日夜穿梭著眾多豪車,山路之險令人生畏,而此路又頗具來歷,最早是二戰時期大名鼎鼎的史迪威將軍率領軍民修成,後來雖歷經數次擴建卻因玉帶般的公路依險山傍深水、盤旋於崇山峻嶺間而時常發生車毀人亡的事故。有人專門統計過,翠城遍布著7萬余家珠寶商戶,每戶最少兩台車,於是總人口約16萬的小城內,總計約14萬台豪車,真像給孩童的肚子塞進了一整只烤鴨。

翠城不通火車、航運和飛機,唯有一條綿延的盤山公路與外界連通,那裏的珠寶圈近年生成這樣一條好行規,超過20萬元以上的翡翠貨品,賣家坐飛機親自送貨上門。所以珠寶商們一旦出了翠城城區必走這條命懸一線的盤山路,於是小城有時出現一幅極為不協調的景色,不寬的公路上前呼後擁著百十輛豪車出行,這類極度反差也算另類的風景線吧!

有時候,盤山公路堵車,於是5小時車程會變成10小時,再或者更長時間,如果出門時是白天遇堵,可能通車時已滿天星鬥。南來北往的買主或賣主,要不帶著數千萬的貨品,要不帶著豐厚現金或銀行卡,每當置身荒郊野外之夜,他們被擱置在這條盤山路上倍覺毛骨悚然、驚魂未定,當然也有被劫匪搶劫的事例。

燦陽。天邊掛著不易察覺的薄彎月。

天高雲淡,風輕樹搖。盤山路上,老紀熟練駕駛著豪車一路飛馳,竟不忘時不時從反光鏡中打量後座的宋馳幾眼,他暗自覺得宋老板的確有些模樣變了:清俊臉龐變得更顯帥氣,好像之前下頦那道白色疤痕也不見了,但老紀卻沒言語一聲,甚至悄然打量宋馳的目光都顯得小心翼翼,作為一名老手司機豈能過問貴客的隱私。然而,心細如絲的宋馳似乎察覺老紀輕微的疑惑目光,他下意識摸了一把下頦,禁不住想起幾個月前拜訪的那位韓國整形醫生;她總是笑容可掬,不很流利的漢語卻別具風韻,一雙清澈眸子透出不容置疑的目光,每一句醫學相關詞都準確無誤。宋馳本來只想把下頦的那道小疤痕去掉,可是業務精幹的女醫生一通洗腦過後,心動的宋馳幹脆捎帶著偷偷整了幾處,不過韓國女醫生的技術果真不錯,“柳葉刀”幾乎沒留什麽痕跡,卻讓宋馳的面貌精致了不少。想著想著,宋馳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幹咳幾聲後從反光鏡裏掃視了老紀一眼,碰巧兩人四目在反光鏡中相碰.老紀趕緊正襟危坐起來,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前方的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