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賭石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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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聲陰笑後,鬼街口驟然安靜下來,卻絲毫沒有減緩鬼魅橫飛的氣氛。這時,從西邊大街,晃晃悠悠地走來一個人,雪沙在那人傘上緩緩滑落,偶爾會從傘下露出一雙眼睛,盯著玄光閣的高墻老院。

鬼市就要開始了,玄光閣裏的猴渣正忙著燒香拜祖,保佑他早日實現發財的夢想。因為掛念高娃,猴渣也沒什麽困勁,他燒了香後,就出了玄光閣,想再打聽打聽高娃的下落。

猴渣身後的黑傘頂著雪,越走越快,慢慢逼近猴渣。收傘之間,能看出那個人身材極高,一張臉凹凹凸凸,滿是疙瘩,嘴角也是毛茸茸一片,冷不丁地沖著猴渣一咧嘴,發出嘿嘿嘿三聲冷笑。

這事若擱別人身上,準能嚇出一泡屎尿來。可今天,猴渣這廝膽子倒也真大,身子一挺,竟噓聲問了一句:“誰?”

“是我。”

猴渣仔細一看,居然是許胡子,氣得直接朝著許胡子的屁股踹了一腳,許胡子連叫了兩聲,捂著屁股告誡猴渣這陣子事出得邪性,恐怕是陽宅風水作祟。猴渣一路嚷嚷著,他的玄光閣就是王府老宅,玄武垂頭,朱雀翔舞,青龍蜿蜒,白虎馴俯的四靈地。

許胡子指了指中秋拍賣行的大樓,從古至今,風水都是輪流轉,老王府原本算是面南朝陽的吉地。但兩百多年過去了,南北東西四個天象,早就被鬼街口的高樓大廈沖散了,哪還有保佑你的心思?許胡子嘮叨完,自己花兩百大票請來一對剪紙門神不說,還非要親自幫他貼在門上不可。

猴渣推開許胡子,說要去找高娃。許胡子沒吭聲,秋萍死的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告訴猴渣的。他勸猴渣就此了結感情,皇冠歌舞團裏都是些跟著錢走的妞。等咱發了財,想包嫦娥做二奶,燉玉兔補腎,那也不在話下。

猴渣聽出許胡子的話裏好像有點門道,立刻就問:“那千年怨婦暫且不提,你可有發財的路子?”

許胡子一樂,咬著猴渣的耳朵,說:“賭石大會,不僅僅是瘋子買,瘋子賣,另一個瘋子在等待,還能以最快的速度誕生超級富翁。”

原來,許胡子請神為他忙乎半天,就是想拉幫賭石的。猴渣一時間也想不出找誰打聽高娃,只好沒好氣地甩了他幾句:“蕭錯說我眼力不濟,輸了紅眼,贏了張狂,我這毛病都犯大忌,不能賭石。還是喝酒買醉吧,咱都是些凡夫俗子,既沒朗朗乾坤給咱糟蹋,也沒有喝酒亡國的機會。”

兩人說著話,就在鬼街口的酒店裏坐下。猴渣是個吃主,看見菜單就情不自禁一路狂點下去。酒過愁腸,沒等菜上齊,猴渣就直接奔神乎去了。他望著窗外大雪,驀然想起,去年冬天,也是這樣的雪天,和高娃一起拼酒的情形。

窗外,滿是雪花,聞不到芳香,卻留給街面一手純白之境。鬼街口深處,緩緩停下一輛跑車,從車中伸出一雙軟皮靴,剛剛落在積雪上,就聽“嘩”的一聲亮出飛虎爪,人直接就站屋頂上去了。繼而青光一閃,飛虎爪縮回黑影手中,這一下來得好快,動作簡約迅速。黑影收好飛虎爪,身子微側,往後一閃,瞬間不見蹤跡。

猴渣出了酒店,腳步發飄,身上佩戴的各式護身符,互相碰撞,叮當亂響,加上偶爾傳來的貓叫和“解漲了”的詭笑聲,使得整個鬼街口陰聲四起,說不出的詭異古怪。

猴渣兩人只知道低頭走路,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有人藏在玄光閣房頂。眼見猴渣兩人轉進巷口,那黑影立即起身,沿墻直上,一雙軟皮靴,踏著房上皚皚白雪,奔馳正急,速度越來越快。

黑影趕到玄光閣房上,沒等站穩腳步,就從身上掏出一塊石頭,悄悄扔在玄光閣古玩店門外,院墻根下。

到了玄光閣門口,猴渣只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心想著要壞事,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跑到墻根下,“哇”的一聲,酒菜怎麽進去的,又怎麽出來了,白白糟蹋了許胡子幾百大票。

猴渣吐完,趴在墻上,擦嘴之際,見許胡子正忙著往門上按那對剪紙門神。他心裏想著,回屋拿掛鞭炮,怎麽說也是門神到家。可他剛剛直起腰來,又覺得尿意盎然,也不管四周有沒有人,對著院墻,就地開撒。反正喝高了,只要保持不殺人就行。臉皮還要不要,那是醒酒後的事情。

尿著尿著,猴渣聽聲不對,低頭一看,尿液竟沖刷出來一件石頭。那石頭表皮覆蓋一層黑蠟殼,黢黑如炭。猴渣沒敢直接碰那石頭,彎腰從後屁股上摸下一串鑰匙,打開鑰匙上的手電,借著強光,仔細看過那石頭後,頭皮跟著就奓了起來。

那石頭看起來皮細,有兩指寬帶色蟒,繞過整個石頭。側邊有蘚,蟒上色陽,經過尿液浸透,看上去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