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案中有案

【1】

何曉箏聽到賭石大會那邊的鞭炮聲,就勸狄康過去看看,擦解鎮會石對狄家來說就是一生一死。

狄康心裏一陣慌亂,他咬了咬牙,極力克制自己。此刻還有什麽比人命更重要的呢,死亡還在繼續發生,看似毫無關聯,但又緊密聯系,如果不快點抓住兇手,誰也無法預料,下一分鐘兇手的目標會是誰?

龍桑為什麽自始至終不提到高娃來過?何曉箏站在窗戶邊,一動不動,陷入沉思。

是刻意隱瞞?還是有意回避?狄康一邊查詢報紙,一邊用余光看著她,他看到的不僅是美麗,更是聰明。她被雪水浸濕的發梢,散落在表情嚴肅的臉上,她也顧不上去捋順頭發,只是呆呆地站著,姿勢雖然顯得輕松,但狄康還是能看出她眉彎裏的焦慮和眼內的若有所思。

難道龍桑是在袒護高娃?狄康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擠出一絲苦笑,如果是這樣,問題倒變得簡單多了。

或許他們之間出現了三角式感情糾葛,高娃拿著化驗單給秋萍看,是想證明自己也懷了龍桑的孩子。如果當時出現互不相讓的局面,高娃與龍桑合謀殺了秋萍,龍桑一個人把事扛了,也算是在情理當中。

但從高娃為秋萍準備禮服上看,可謂是用心良苦,這並不是情殺這麽簡單了。

何曉箏把目光集中在了房間四壁,那上面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是龍桑在學藝的時候,跟隨師父參加大昭寺、布達拉宮、甘丹寺、色拉寺、哲蚌寺等西藏各大寺院壁畫、唐卡、佛像的維修工作照片。

對於龍桑有人性、有原則的認罪,何曉箏禁不住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受。盡管大家都知道龍桑喜歡離群索居,但他在來鬼街口之前,做的很多工作,並不是商業性的,而是出於對宗教文化的保護性。介於龍桑對藝術的那份奉獻精神,卻很容易使人對他肅然起敬。

現在,收集到的所有證據,不僅沒使問題清晰,反而變得更加矛盾。刻意的猜測,讓何曉箏感到了頭疼欲裂。她看著門口的唐卡,心裏慢慢想著龍桑為什麽要在她們來後,走到這個窗戶跟前,而又回到畫室座位上呢?

她朝畫室走去,畫室沒有剛進來時的燈光,只有驚人的黑暗。她的腳踩在地上,微微發出響聲,手電的光,斷斷續續照在這一處、那一處。等她的視力慢慢適應了黑暗,她才掀開龍桑用紅布蓋住的唐卡,眼前一片金黃。

這是龍桑剛剛完成的一幅頭層羊皮金唐,背景是用黃金等金色礦物顏料繪制,用筆細膩,風格華麗,構圖講究飽滿,線條精細,著色濃艷。

金唐和彩唐一直是龍桑技壓群雄的上方寶劍,他所作的唐卡,是以純金、純銀、珊瑚、珍珠、綠松石等金銀寶石粉作為主要顏料調色,可以收藏數十、數百年而不退色。從成本上來說,金唐和彩唐遠遠高於朱紅唐、黑唐和版印止唐,其升值潛力當然頗深,這也是收藏者不遠千裏,不惜等上幾年時間向他索求的原因。

何曉箏在座位邊找到了一個手機,開機後,所有的通話記錄都在一周以前,這很符合完成唐卡眼睛的繪畫時間。

一般來說,唐卡畫師在完成每一幅唐卡之前,為了尋求一種超自然的神秘境界,都要先行閉關,不會讓外人打擾自己,專心繪制人物的眼睛。要求內心祥和,心神寧靜,氣不散亂,這樣繪制出的眼睛才具有傳神活力。這幅唐卡,龍桑至少畫了三年才算完成,怎麽會在畫眼睛的時候,叫秋萍來這裏呢?

手機上沒有與秋萍手機的通話記錄,如果龍桑想打電話叫秋萍來的話,就必須走出這個房門,到對面街上打電話。何曉箏仔細研究過龍桑鞋上的鞭炮皮,應該是上周中秋拍賣行開業時候燃放的,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龍桑最近出過門。

龍桑的座位附近,也沒有蛇能攀附的地方,那麽龍桑是怎麽被蛇咬傷胳膊的呢?如果垃圾桶裏的自救工具是龍桑用的,那注射器裏的蛇毒是幹什麽用的?何曉箏試圖將眼前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不僅沒能重建現場,卻好像讓自己走進了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

何曉箏轉身,又進了房內,她仔細看了看裝蛇的玻璃缸,問狄康:“蛇箱封閉很好,為什麽會有一條蛇在外面?蛇是怎麽跑出來的呢?”

【2】

狄康眉頭一皺,腦子忽然明白了什麽,這些蛇應該是臨時放在這的,專業養蛇人,不會把各種蛇放在同一個玻璃缸裏。按照龍桑的說法,那條眼鏡蛇就是他拿出去想咬死秋萍的。無論多厲害的毒蛇都是爬行動物,絕對不會用“手”去打開箱子。

狄康轉念又想,如果龍桑想殺秋萍,根本不需要引到紅丹河邊。別說龍桑是個藝術天才,就算是傻瓜也知道殺人棄屍,把秋萍往紅丹河裏一扔,至少到明年春天才會有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