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魯本斯(第2/3頁)

我說:“是啊,裝潢可是一件需要全心投入的事。”

“不是那樣。”他說,“我明天要搭早班飛機回鹿特丹,去帶我的狗。它被留置在檢疫區裏。我要到深夜才會回來。”

“是喔。”說完我把他的手放開,以免他發現我的身體變得多麽僵硬。“哪種狗?”

“尼德㹴犬。是一種追蹤犬。但是跟鬥狗一樣兇狠。如果家裏掛了那樣的名畫,有那種狗看門不是很好嗎?你說是不是?”

“的確。”我說,“的確如此。”

一只狗。我討厭狗。

“了解。”我聽見烏維.奇克魯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過來。“克拉布斯.葛雷夫,奧斯卡街二十五號。鑰匙在我這裏。一小時內拿到壽司與咖啡給你。防盜鈴會在明天十七點的時候解除。我要編個借口,明天下午才能去上班。對了,為什麽那麽倉促啊?”

“因為從後天開始,公寓裏會有狗看守。”

“嗯。但是為什麽不跟平常一樣,趁上班時間進行就好?”

那個身穿柯內裏亞尼牌西裝,戴著“技客”風味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從人行道上朝著電話亭走過來。我不想跟他打招呼,所以轉身背對他,嘴巴緊靠話筒。

“我想要百分之百確定沒有裝潢工在公寓裏。所以你現在就打電話到哥特堡去,跟他們要一幅精細的魯本斯仿畫。仿畫有很多,但是你要說我們一定要一流的。還有,等你今晚拿那幅孟克的畫過去時,他們就必須把仿畫準備好。時間是倉卒了點,但是我明天就要拿到手,這很重要,你懂嗎?”

“懂啦,我懂。”

“還有,你還要跟哥特堡那邊的人說,明晚你就會把真畫拿過去。你記得那幅畫的畫名嗎?”

“記得,叫做〈狩獵加泰隆尼亞野豬〉。魯本斯畫的。”

“很接近了。你百分之百確定我們可以相信這個贓貨商?”

“天啊,羅格!我跟你說第一百次,可以!”

“我只是問問而已!”

“現在你聽我說。那家夥知道如果他耍詐,就永遠別想混了。只有自己人才會用最殘酷的手段懲罰自己人。”

“很好。”

“只有一件事要先跟你說一下:我的第二趟哥特堡之行,必須延後一天。”

這沒什麽,我們以前也曾那樣。那幅魯本斯的畫可以安然存放在車內天花板裏。不過,我還是感覺到脖子上的寒毛豎了起來。

“為什麽?”

“明晚我有個訪客。是一位女士。”

“你必須把約會往後延。”

“抱歉,不能延。”

“不能?”

“是娜塔夏。”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俄國妓女?”

“別那樣叫她。”

“她不就是幹那一行的嗎?”

“我說過你老婆是個芭比娃娃嗎?”

“你現在是拿我老婆來跟妓女做比較?”

“我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有說你老婆是個芭比娃娃。”

“這還算是句人話。荻雅娜可是百分之百天然的。”

“你騙人。”

“我沒有。”

“好啦,算我服了你。不過,我明晚還是不會去。我已經在娜塔夏的等待名單上排隊排了三個禮拜,而且我想把過程錄下來,制成錄像帶。”

“錄下來?你真是個渾球。”

“在她下次來找我之前,總得讓我有東西可以看吧?天知道她什麽時候會來。”

我大聲笑了出來。“你瘋了。”

“你為什麽說我瘋了?”

“你愛上一個妓女了,烏維!會愛上妓女的,都不是真正的男子漢。”

“你懂什麽?”

我哼了一聲。“等你掏出那該死的錄像機時,你要怎麽跟你的愛人解釋?”

“她完全不會知道這件事。”

“裝在衣櫥裏的隱藏式攝影機?”

“衣櫥?老兄,我整間房子都裝了監視攝影機。”

烏維.奇克魯所說的一切從來沒讓我感到訝異。他曾跟我說過,當他沒在工作時,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位於山上同森哈根鎮的家裏,在那間位於森林邊緣的小房子裏看電視。還有,如果電視熒幕上出現讓他真的很不爽的畫面,他就朝電視開槍。他曾經拿那些被他昵稱為“女士”的奧地利制葛拉克手槍來吹牛,那種槍不靠擊錘就可以把子彈射出。烏維都是用空包彈射電視,但是有一次他忘了,裝了整個彈匣的實心子彈,一台價值三萬塊的全新先鋒牌等離子電視就這樣被他打爛。當他沒有開槍打電視時,就從窗口朝著屋後樹幹上他自己裝上去的木箱貓頭鷹窩亂射。有天晚上,他坐在電視前,聽見有東西闖進樹林,於是打開窗戶,拿出一支雷明頓來福槍開了一槍。子彈正中那只動物的額頭,接下來烏維必須把裝滿葛蘭迪歐沙冷凍披薩的冰箱給清空。接下來六個禮拜,他吃的東西盡是麋鹿肉排、麋鹿漢堡包、麋鹿燉肉、麋鹿肉丸與麋鹿肋排,直到他自己受不了,於是又把冰箱給清空,重新用葛蘭迪歐沙冷凍披薩把它填滿。我覺得這些故事的可信度都還挺高的。但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