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懷孕(第2/3頁)

我拿起手機,撥電話給葛雷夫說荻雅娜出門了,所以要等他從鹿特丹回來才能告訴他哪個專家有可能幫他辨別畫的真偽。葛雷夫的答錄機講的是英文:“請留言”,我就照辦了。酒瓶空了。我考慮換喝威士忌,但打消主意,明天早上我可不想帶著宿醉醒來。最後一瓶啤酒,太棒了。

等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電話幾乎要撥通了。我放下電話,急急忙忙地按下紅色按鍵。剛剛我撥了柔媞的電話號碼──電話簿裏我用毫不起眼的L字母代表她,這個L曾在來電顯示裏出現過幾次,每次都讓我吃了一驚。我們訂的規則是由我打電話給她。我進入電話簿裏,找到L,按下刪除鍵。

電話熒幕顯示:“確認刪除?”

我仔細考慮一下我有什麽選擇。如果按下“取消”的話,我就是個噼腿的膽小鬼,按下“確認”,我就是在騙自己。

我按了確認鍵。我知道她的電話號碼已經深深烙印在我心裏,刪也刪不掉了。這意味著什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終究會漸漸把它忘掉。漸漸忘掉,最後忘得一幹二凈。我一定得忘掉。

荻雅娜回家時距離午夜還有五分鐘。

她問我:“親愛的,你今天都在做什麽?”她走到椅子邊,跨坐在扶手上,抱了我一下。

我說:“沒什麽,只是面試了克拉布斯.葛雷夫。”

“結果呢?”

“他是個完美的人選,除了他是外國人這點。探路者說他們要找一個挪威人來領導公司;他們甚至公開表示,非常希望他們從裏到外都能夠是一家純挪威的公司,所以我必須勸他們接受他。”

“但是,你勸人的功力是世界第一的。”她親親我的前額。“我聽人討論過你的紀錄。”

“哪一項紀錄?”

“我想,你就是別人口中那個總是可以讓推薦人選拿到工作的人。”

我說:“喔,那個紀錄啊。”裝成一副好像很訝異的樣子。

“你這次也可以辦到。”

“凱特琳怎麽樣?”

荻雅娜用手幫我梳梳濃密的頭發。“很棒,跟往常一樣。或者說,比往常還棒。”

“總有一天她會因為太快樂而死掉。”

荻雅娜把臉貼在我的頭發上,對著頭發說:“她剛發現自己懷孕了。”

“所以她會有一陣子沒辦法過很棒的生活。”

“亂講。”她含煳地說,“你剛剛在喝酒嗎?”

“喝了一點。我們該為凱特琳舉杯慶祝嗎?”

“我要去睡了。跟她高興地聊天讓我好累喔。要一起來嗎?”

在臥房裏,我蜷曲著身子躺在她身旁,環抱著她,感覺到她的嵴骨貼著我的胸膛與肚子,我突然發現,自從與葛雷夫面談過後,我早已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念頭。我覺得現在我可以讓她懷孕了。我終於立於不敗之地,站在安全的據點上;如今就算是孩子也不能取代我了。有了那一幅魯本斯的畫,我終於可以變成荻雅娜口中的那只獅子,那個主人,不可取代的供養者。並不是荻雅娜曾經對此有何質疑,是我懷疑自己。我懷疑自己是否能給荻雅娜一個配得上她的安樂窩,並且好好保護她。我懷疑有了小孩後,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盲目了。但是,此時她大可以好好重新認識我,把我給看清楚。至少,會對我有多一點了解。

我沒有蓋著絨毛被,敞開的窗戶吹進一陣冷冽的風,我身上起了雞皮疙瘩,感到自己勃起了。

但是她的呼吸已經變得深沉平順。

我放開她。她翻了個身,像個嬰兒似的躺著,看來安穩而沒有戒心。

我輕輕滑下床。

看來從昨天起她就沒有動過“水子地藏”的神壇。像這樣一天過去她卻沒有任何動靜,例如換換水、擺上新的蠟燭或鮮花之類,是很罕見的。

我往前走到客廳,幫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窗邊的拼花地板冷冷的。那是三十五年的麥卡倫威士忌,一個對我的表現感到滿意的客戶送的,他們現在已經是一家股票上市的公司了。我看著月光灑在下方的車庫上。也許烏維已經上路了。他會用我給他的備份鑰匙進入車庫,把〈伊娃.穆鐸奇〉拿走,放進大型文件夾,回到他那輛為了安全起見,不要與我家有所關聯而停得很遠的車上。他會開車到哥特堡去找那個畫商,一大早就回來。但是如今〈伊娃.穆鐸奇〉再也不是我所關切的了,它只是一份用來填補工作空档的差事,必須趕快處理掉就是。在烏維從哥特堡返回的途中,他應該會買一幅堪用的魯本斯仿畫,在我們鄰居起床之前,他就會把畫擺回沃尓沃汽車的天花板裏面。

以前烏維曾經開著我的車到哥特堡去。我不曾跟那個畫商交談過,而且我希望他不知道除了烏維之外還有人涉案。我覺得這樣比較好,與我聯絡的人越少越好,如此一來就越少人能夠指認我。犯罪的人遲早都會被逮,所以跟他們保持距離是很重要的。這就是為什麽我堅持不在公共場所與烏維交談,而且每次打電話給他都是用易付卡。當烏維被捕時,我不希望他手機通聯紀錄裏有我的電話號碼。每當我們要分錢以及擬訂工作計劃時,就會到一個叫做埃爾沃呂姆的小鎮去,那裏有個偏僻的小木屋。小屋是烏維跟一個鄉間農夫租來的,每次我們總是分別駕車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