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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杯酒貨真價實,不是那種“或許我可以來一杯”的東西。因為她新開了一瓶,找了一把刀,撬開封口,給自己倒一杯。這可不是你在老公出去幹他的情婦時,隨便不經意喝一點以保持情緒高昂的東西。

“去他的。”她高聲說。

這瓶是從哈瑞新儲藏的待客酒裏拿出來的。應該要付錢的,他說。

“付錢,付給誰?”她追問。

“稅啊。”他說。

“哈瑞,我可不希望我家被用來當免稅酒吧。”

充滿罪惡感的假笑。對不起,露,這世界就是這麽回事,不是有意要讓你失望,不會再犯了。

鬼鬼祟祟,卑躬屈膝。

“去他的。”她又說一遍,覺得好些了。

去她的艾米莉,因為如果不是要和艾米莉一較高下,我絕對不會走上這條高尚道德的路子,絕對不會假裝對一切都感到失望,絕對不會保持我的貞操到破世界紀錄,只是為了讓每個人都知道,和我那個可惡的美麗姐姐相比,我有多麽純真莊重!我絕對不會愛上每一個爬到巴布亞布道台上、叫我們悔罪(特別是艾米莉的罪),而且年紀在九十歲以下的男人,絕對不會正襟危坐,當虔誠的完美小姐,裁斷每個人的惡行,而心裏卻真正渴望被觸摸,被贊美,被寵愛,像其他女孩一樣被幹。

去他的稻米農莊。我的稻米農莊,哈瑞卻不再帶我過去,因為他把他該死的情婦藏在那裏——這裏,親愛的,望著窗戶,直到我回來。去你的。一大口伏特加,再一口,接著又是大大一口。覺得真正命中要害了,噢,天哪。於是她振作起來,沖回臥房,更狂放地旋身轉影——這樣淫蕩嗎?——繼續,告訴我!——這樣呢?——好吧,仔細瞧瞧這個!但是沒人告訴她。沒人拍手或笑或色心大動。沒人和她一起喝酒,替她作飯,吻她的脖子,和她鬥嘴。哈瑞不在。

以四十歲的人而言,胸部還不錯,依舊沒變,比嬌安還好。當她光著身子的時候。雖然不像艾米莉那麽棒,可是又有誰能比得過她呢?敬他們!敬我的乳頭!乳頭,站起來,有人敬你們酒了!她突然在床邊坐下,下巴埋在手裏,看著電話在哈瑞睡的那一側響起來。

“你去死吧!”她說。

為了把立場強調得更清楚,她把話筒舉起一英寸,大叫“你去死吧!”然後放下。但是為了孩子們著想,你終究還是會拿起聽筒。

“喂?是誰啊?”電話再次響起,她吼道。

是娜歐蜜,巴拿馬的錯誤信息部長,準備選擇性地和她分享一些醜聞片段。很好,這個對話已經懸而未決太久了。

“娜歐蜜,很高興聽到你的聲音,因為我本來打算寫信給你,現在你可省了我一張郵票。娜歐蜜,我要你他媽的滾出我的生活。不,不,聽我說。娜歐蜜,娜歐蜜,如果你碰巧經過巴布亞的瓦斯科·努涅茲公園,看見我老公躺在地上和巴納姆81的小象搞口交,請告訴你最好的二十個朋友,絕對別跟我說,我會很感激的。因為到運河結凍之前,我都不想再聽到你他媽的聲音。晚安,娜歐蜜。”

大玻璃杯還捧在手裏。她套上哈瑞最近買回來送她的紅色居家洋裝,有三顆大扣子隨心情變化開合。她抓起從車庫找來的鑿子和鐵錘,穿過中庭,到哈瑞最近一直都上鎖的小房間。已經好幾個星期沒看到美麗的天空了。我們以前常說給孩子們聽的星星。馬克,那是獵戶座系著匕首的腰帶。那是你的七姐妹,漢娜,你一直夢想擁有的。一輪新月,美得像匹小馬仔。這是他寫信給她的地方,闖進他的王國時,她這麽想著。給親愛的愛人,照料我老婆的稻米農莊。透過臥房蒙朧的窗戶,露伊莎一連好幾個小時望著哈瑞:坐在書桌前的側影,頭斜傾著,伸出舌頭,寫著情書。雖然對哈瑞來說,寫字向來不是件自然的事,因為自聖羅蘭以來最偉大的當代聖人阿瑟·布瑞斯維特忽視了他養子的教育問題。

門上鎖了,她早就料到了。但這一點都不是問題,只要你拿把好鐵錘用力敲,鐵錘盡量舉得越高越好,然後一錘把艾米莉的頭敲個粉碎,就像露伊莎整個青春期都想做的事。門會變成一堆廢物,如同世界上的其他東西一樣。

砸爛了門,露伊莎熟門熟路地到她丈夫的書桌旁,用鐵錘和鑿子砸開最上層的抽屜——狠狠搥了三下之後,她才意識到,抽屜從一開始就沒上鎖。她翻找裏面的東西。賬單。休閑區的建築師設計圖。沒有人一開始就有好運氣的,我也不例外。她試第二個抽屜,上鎖了,但一錘就搞定了,裏面的東西立刻讓人精神一振。沒完成的運河文章,專業雜志,剪報,出自哈瑞那雙龍飛鳳舞裁縫手所寫的摘要眉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