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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俄語也不懂,”吉勒姆說,“他們兩人一直用英語對談。伊琳娜學過三年英語。”

吉勒姆說這話時,擡頭望著天花板,拉康看著自己的手。只有史邁利看著塔爾,塔爾對於自己開的小玩笑咯咯地笑著。

“都準備好了?”他問道,“那麽好吧,我就開始吧。‘托馬斯,你聽好,我現在告訴你。’她總是稱呼我的姓,”他解釋道,“我告訴她,我的名字叫湯尼,但是她總叫我托馬斯。‘這本日記是我給你的禮物,萬一他們沒有等我和阿勒萊恩談話就把我帶走。托馬斯,其實我寧可給你我的生命,當然還有我的肉體,但是我想更能使你高興的,只有這個可憐的秘密了。請好好利用它!’”塔爾擡起頭來,“上面寫的是星期一。她寫了四天日記。”他的聲音平板,甚至有些倦意,“‘在莫斯科中心,傳說很多,上級很不滿意。特別是一些小蘿蔔頭,他們想顯得重要,裝作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我在參加貿易部之前,有兩年是在捷爾任斯基廣場的總部裏管档案。在那裏工作很單調,托馬斯,氣氛很不愉快,我當時還沒有結婚。他們鼓勵我們互相猜疑,不能跟任何人講心裏話,一次也不能,這真使人憋得難受。在我的下面有個辦事員叫伊夫洛夫,他的社會地位和職務都比我低,但是由於氣氛憋人,我們倒很談得來。對不起,有時候我們只有通過肉體交談,你應該早一些出現,托馬斯!伊夫洛夫和我好幾次一起上夜班,最後我們決心違反規定在大樓外面見面。他跟你一樣,是金頭發,托馬斯,我喜歡他。我們在莫斯科一個貧民區的餐館裏見了面。在俄國,他們一直告訴我們,莫斯科沒有貧民區,這是瞎說。伊夫洛夫告訴我他的真名叫勃洛特,但他不是猶太人。他給我一些咖啡,那是他在德黑蘭的一個朋友偷偷帶給他的,他很討人喜歡,還給了我幾雙絲襪。伊夫洛夫告訴我,他對我很傾倒,說他以前工作的部門負責保管中心的全部外國間諜的档案。我聽了大笑,對他說根本沒有這樣一個部門,這是有些喜歡做夢的人的瞎想,以為中心的全部秘密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唉,也許我們都是這種喜歡做夢的人。’”

塔爾又中斷了朗讀。“這裏又是另外一天。”他宣稱說,“她一開始說了一大堆‘托馬斯,早安’啦、禱告啦,還有一些情話。她說,女人寫信不能沒有對象,所以她寫給托馬斯。她的男人一早就出去了,她有一個小時。我念吧?”

史邁利的嗓門裏咕嚕了一聲。

“‘我第二次和伊夫洛夫碰頭是在伊夫洛夫妻子的一個表兄弟房子裏,他是莫斯科國立大學的教員。屋子裏沒有別人。這次碰面極其秘密,幹了一件我們在報告裏稱為犯罪的事。我想,托馬斯,你自己也一定幹過一兩次這樣的事!在這次見面時,伊夫洛夫還告訴我下面這件事,目的是要鞏固我們倆之間的關系。托馬斯,你注意聽著。你聽過有個叫卡拉的人嗎?他是個老狐狸,中心裏最狡猾、最神秘的一個人,甚至他的名字,我們俄國人也不懂是什麽意思。伊夫洛夫雖然告訴了我這件事,但是他怕得要命,因為據他說,這牽涉到一個大陰謀,也許是我們最大的一個陰謀。伊夫洛夫說的事如下。托馬斯,由於這是極度機密,你只能告訴你最可靠的人。你絕不能告訴圓場的任何一個人,因為在這個謎解開以前,任何人都不能加以輕信。伊夫洛夫說,他原來說曾在外國間諜档案部門工作,這話不是真的。他捏造這件事只是為了要向我炫耀他對中心的內幕知道得很詳細,讓我知道我愛上的不是個無足輕重的人。實際情況是,他曾經擔任卡拉的助手,參與過卡拉的一個大陰謀,他以大使館司機和助理譯碼員身份為掩護,駐在英國,從事陰謀活動。為此,他有個工作上的假名叫拉賓。這樣,勃洛特就一變而為伊夫洛夫,再一變而為拉賓——可憐的伊夫洛夫,他對此還感到很得意。我沒有告訴他,在法語裏,拉賓是什麽意思。16一個人的財富地位居然以名字多寡計,這也是很少見的。伊夫洛夫的任務是為一個地鼠服務。所謂地鼠就是潛伏很深的間諜,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他在西方帝國主義內部挖了很深的地洞,這次是個英國人。地鼠對中心很珍貴,因為要打進去很費時間,常常要花十五年、二十年的工夫。英國的地鼠大部分是卡拉在戰前招募來的,出身都是上層階級,甚至有對自己出身感到厭惡的貴族,結果私底下成了狂熱分子,比他們一些懶懶散散的英國工人階級同志還要狂熱執迷得多。有的甚至要申請入黨,還是卡拉及時制止了他們,引導他們做特殊工作。有的曾在西班牙與佛朗哥法西斯主義作戰,為卡拉物色人才的人在那裏發現了他們後,推薦給卡拉。有的是在戰時蘇英結成同盟時招募來的。有的因西方在戰後沒有實現社會主義而感到失望……’這裏好像斷了。”塔爾看著自己的稿子說,“我在這裏寫了‘斷了’兩字。我估計是她的先生回來得比預計早。墨水跡都化開了。誰知道她把這玩意兒塞在什麽地方。床墊下面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