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4/6頁)

史邁利感到吉姆的敵意,便打開了車門,放一些冷空氣進來。

“走一走怎麽樣?”他說,“可以走動走動的時候,沒有必要窩在這裏。”

不出史邁利所料,走動一下以後,吉姆說話又流利了。

他們是在高原的西端,只有幾棵樹聳立著,其余都砍倒在地了。有一張結了霜的長凳,他們沒有坐下。沒有風,星星很亮,吉姆繼續說下去時,他們並肩走著,一會兒走近車子,一會兒又離開車子,總是吉姆跟著史邁利的步伐。有時他們停下步來,並肩站在那裏,凝望下面的山谷。

吉姆首先談到怎麽去找麥克斯,采取了什麽偽裝手法,不讓圓場別的人知道他的使命。他放消息說,他搞到了一條線索,可以找到蘇聯在斯德哥爾摩的一個破譯員,他用以前用過的工作名字埃利斯訂了去哥本哈根的機票。但實際上他卻飛到巴黎,改用哈耶克護照,搭班機在星期六上午十點到布拉格機場。他輕而易舉地通過了檢查,在候機室弄清楚了火車時間以後,發現還有兩個小時空當,就決定慢慢晃晃,看看在去布爾諾之前有沒有人在他背後跟蹤。那年秋天那裏的氣候很不好。地上已經積雪,天上還正在下雪。

吉姆說,在捷克,要察覺是否被跟蹤一般不是問題。安全部門一點也不懂街頭監視,大概是因為歷屆政府覺得沒有必要畏畏縮縮的。吉姆說,他們往往到處布哨和停車,像艾爾·卡彭34一樣,吉姆要找的果然給找到了:黑色的斯柯達汽車和三個戴軟氈帽的壯漢。在寒風裏,要發現他們稍微困難一些,因為車輛開得慢,行人走得快,人人都用圍巾捂著鼻子。盡管如此,他在走到馬薩裏克車站,也就是他們現在所稱的中央車站之前,一點也不擔心。吉姆說,但是到了馬薩裏克車站,他從兩個排在他前面買車票的女人身上得到了警告,這完全是靠直覺,而不是靠事實。

現在吉姆用職業特務平心靜氣的態度回顧了當時的情況。他在溫契斯拉斯廣場旁邊一排有頂篷的商店門前走過時,有三個女人從他後面走到前面去了,其中中間一個女人推著一輛嬰兒車。最靠外邊的那個女人,提著一個紅色的塑料皮包,最裏面的那個女人牽著一條狗。十分鐘以後,他迎面遇到了兩個女人,手挽著手,都走得很急,他忽然想起,如果由托比·伊斯特哈斯來負責這項工作,這樣的布置完全像是出於他的手筆。嬰兒車提供迅速改裝的行頭,後邊還有汽車停在那裏,上面有短波無線電,萬一第一組沒成,另外有第二組支援。吉姆在馬薩裏克車站,看一眼排在他前面等著買票的兩個女人,就知道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盯梢的人有一件行頭是沒有時間換掉,也不想換掉的,尤其是在這種寒帶的氣候中,那便是鞋子。吉姆觀察這兩個排隊買票的女人穿的兩雙鞋子,馬上認出了一雙:毛裏塑料的黑靴子,外面有拉鏈,棕色鞋底厚厚的,還帶著一些積雪。那雙靴子他在當天早上已經看到過一次了,那是在斯蒂爾瓦巷,不過穿那雙鞋子的女人身上穿的是不同的衣服,推著嬰兒車走過他身旁。從此以後,吉姆不再懷疑了。他已確知無疑,要是換了史邁利也會那樣。

吉姆在車站書報攤上買了一份《紅色權利報》,就上了去布爾諾的列車。若是他們要逮捕他,他們這時便可逮捕了。既然還不動手,他們的目標大概是支線,那就是說,他們想跟著吉姆去一網打盡他的聯系人。不用再考慮別的,吉姆估計哈耶克的身份已經暴露,他一上飛機,他們就埋下了陷阱。但是吉姆說,只要他們不知道他已發現了他們,他仍搶先一步。史邁利這時感到仿佛又回到了占領下的德國,他自己在當外勤的時代,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仿佛每個陌生人都在雙目炯炯地盯著自己。

吉姆應該搭下午一點八分的車,四點二十七分到布爾諾。那班車改時間了,於是他搭了一列專門為足球比賽開的慢車,幾乎逢站必停,吉姆每次停車總能認出便衣來。質量不一。在喬森,那是他所見到過的最小車站,他下車去買香腸,不下於五個人,都是男人,擠在小小的車站上,雙手插在口袋裏,裝出在互相聊天的樣子,真是可笑之極。

“如果說監視有高明的,也有不高明的,差別就是有人偽裝逼真,有人不逼真。”

在斯維塔維,有兩男一女進了他的車廂,談著球賽的事情。過了一會兒,吉姆也加入——他已經看過報上的戰績表。這是一場復賽,大家都迷之若狂。到布爾諾沒有再發生什麽事,因此他下了車就到熱鬧的地方逛逛街,他們在那些地方只好緊緊地跟著他,生怕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