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第4/8頁)

馮慎道:“馮某在想,或許有人在酒中下了致幻的藥劑,太後飲後,藥力發作,這才誤以為畫像流出了血淚?”

“這絕不可能!”小德張一口否定道,“凡是入老佛爺口的東西,必須經過千篩萬選,漫說是往酒中下藥,就算是一粒灰塵都進不去。再說了,在老佛爺飲用前,貼身的侍女都要先行嘗過,這是鐵打的規矩,每次都不會例外。”

“侍女要先嘗?”馮慎沉吟道,“這樣看來,那晚的安神酒就越發的可疑了!”

小德張奇道:“馮章京何出此言啊?”

馮慎道:“張公公你想想,對於那像流血淚之事,除去太後和她身邊的兩位侍女,旁人可曾見過?”

“哎?還真是這樣哪!”小德張道,“咱家送畫時也沒瞧見有什麽血淚,後來皇後等人也去看,皆說無異樣。”

“這便是了!”馮慎一拍桌子,“張公公,我們這就去動身一探吧!”

馮慎有代天巡狩牌在身,小德張哪敢不遵從?當下便帶著馮慎,趕往了西苑壽藥房。

太醫院職事眾多,除去院使、院判,其他吏目醫士按例都要分班入宮,輪流侍值。其處宮內,是為“宮值”,於外廷者,則稱“六值”。慈禧每逢寒暑,便會更易住所,故而乾清宮處、頤和園處皆設著禦藥班房。現今遷入西苑,亦添設了“壽藥房”,每日須有兩名太醫院醫官值宿,攜同藥庫的庫掌、筆帖式、蘇拉等,遇差傳喚,以供進禦。

等到了壽藥房,馮慎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向當值醫官稟明來意。聽說此事後,醫官們各自惴惴,急忙調出留档一翻,將那夜值宿的禦醫與獻帖送酒的蘇拉找了出來。

待這一幹人到齊,馮慎便挨個排查。從他們每個人的身世、這幾日的起居、那晚取酒的劑量、送酒的時辰等,事無巨細,查了個毫微不漏。

馮慎一面查問,一面析微察異,就連每人的動作、神色也牢牢揣測。可直問到日頭西沉,也無多大進展。幾個人分述的口供全都能對得上,方子與藥酒也同樣是按章程酌量存取。

眼見一天過去,卻仍徒勞無功,饒是馮慎心有不甘,也只有讓那幾人各歸其職。

出了壽藥房,馮慎默然不語。小德張跟了一陣,開口道:“馮章京,有句話,咱家不知當講不當講……”

馮慎停步,道:“張公公有何良言賜教?”

小德張左右一望,壓低了聲音:“馮章京辦案,咱家也跟著瞧了一天,所有的可疑之人、可疑之處,到最後皆無反常。因此咱家想呀,那張畫像,會不會真是涉及幽冥啊?不行咱家再去請些術士高人來,說不定於馮章京有益處……”

馮慎道:“張公公的意思,是篤信有鬼怪作祟了?”

小德張趕緊擺手,“別……別提那個字!犯忌的!”

馮慎淡笑一聲,道:“行事堂堂正正,也不用避著什麽忌諱。張公公,馮某對於那鬼怪之說,歷來是不信的。即便世間真有‘鬼’,那也僅存於人心!”

咂摸出馮慎話裏帶話,小德張臉色微變。“馮章京這話,是特意說給咱家聽的嗎?咱家行事哪裏不堂正了,你給指出來!”

馮慎盯著小德張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張公公,馮某隨口一說,你的反應卻如此過激……呵呵,倒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在啊!”

“嘿……嘿嘿……”小德張神情一轉,幹笑兩下。“馮章京又來打趣,別說是三百兩,咱家這裏半文錢也沒有哪呐。那啥,馮章京你自個兒慢慢查吧,咱家還好些事要做,就不陪著了……”

“慢著!”馮慎攔住小德張,“張公公,那夜與你一同發現畫像的宮女現在何處?馮某有話,還想問問她!”

“你要找葉禾?”小德張面部一緊,立馬又故作閑適。“嗐,那晚的事,咱家不都跟馮章京說得明明白白了嗎?那丫頭拙嘴笨舌的,沒什麽好問的……”

馮慎冷冷道:“張公公此言差矣。有時候口笨之人,卻往往不會撒謊。哦,張公公千萬別多心,馮某這話,絕不是針對你!”

小德張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踟躕了半晌,將腳使勁一跺。“成!馮章京在此稍候,咱家這就給你叫去!”

“不必!”馮慎一撩官袍,“馮某與張公公同去!”

宮中的道路,馮慎並不熟識,故全憑小德張頭前相引。剛行至豐澤園,便見院墻下行著一名提膳宮女,小德張眼尖,張口便喊道:“嘿,真是趕巧了!葉禾!小葉子!你停下!”

誰知葉禾一回頭,見是小德張喚她,居然一把抱起膳盒,慌慌張張地便想跑。

馮慎見狀不對,幾個起躍,便攔在葉禾身前。葉禾再想調頭,身後小德張也已經堵了過來。

小德張將葉禾逼至墻角,喝問道:“小葉子,你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