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泣血妖畫

二人商量完畢,便一前一後地去了儀鸞殿。來在東暖閣前,見閣中堂簾早已掛起,小德張知慈禧正在盥洗,就拉著葉禾立在廊子下垂手靜待。

過了一會兒,堂簾挑動,一個端著銀盆的侍女走了出來。

認出是侍寢上夜的大丫頭,小德張忙悄聲招呼:“榮姑姑!”

那侍女一怔,先回身掩好堂簾,這才款款來在廊子下。“張公公?”

小德張貼個笑臉,“今兒是榮姑姑上夜哪?”

“什麽姑姑不姑姑的,”那侍女抿嘴一笑,“張公公叫我榮兒就好。”

“您是老佛爺跟前的‘大拿’,可不敢叫亂了司職。”小德張說著,朝暖閣看了一眼。“榮姑姑,老佛爺還沒歇下吧?”

“沒呢,”榮侍女在銀盆上輕拍一下,“剛用木瓜湯泡好腳,這會小娟子正在裏頭伺候‘安神酒’呢……”

小德張正要說話,暖閣內傳出一聲輕咳。“榮子,在外頭嘀咕什麽呢?”

聽出是慈禧的聲音,小德張忙拉著葉禾跪倒。“奴才小德張,叩見老佛爺。”

“小德張?”慈禧道,“這麽晚了,你有事嗎?”

“是,”小德張趕緊道,“奴才夤夜見駕,確有要事上奏。”

“既然有要事,那便進來吧。”

“老佛爺容稟,與奴才同來的,還有那涵元殿的葉禾……”

“一並進來說話!”

“嗻。”小德張沖葉禾招招手,起身朝暖閣走去。

見葉禾有些拘束,榮侍女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慌的,別失了禮數就好。”

“多謝榮姐姐。”葉禾感激的蹲個深安,又緊緊跟在小德張身後。

堂簾一掀,暖烘烘的香味便撲面而來。一尊瑞獸香爐裏,也不知熏著龍、檀,還是沉、麝,與屋裏兩株水仙散出的幽香相融,格外的馨雅怡人。

小德張弓著身來到隔扇後,單膝打了個千兒。“給老佛爺請安!”

葉禾也忙道:“老佛爺吉祥……”

“都起來吧。”慈禧說完這句,扭臉朝屋中的侍女道,“娟子,先拿‘安神酒’來我喝,一會兒該涼了。”

“是。”屋裏侍女答應一聲,將一只斟滿酒漿的琺瑯杯呈上。

這杯中所盛,便是那安神酒,是禦醫用十年的陳紹,混入多味珍藥調制而成。此飲保留了花雕的醇郁酒性,又兼之和血驅寒、固本增元,故而成為慈禧欽點之物。入冬後每每臨夜,太醫院的蘇拉都會準時準點的,把這安神酒與平安帖子一並送來。

趁著慈禧飲酒,葉禾偷偷擡起頭,朝閣內打量。只見慈禧坐在正北的條山炕檐邊,膝間搭一條帶著圓膁窩的銀狐嗉子,左腿蜷盤,右腿耷拉在花梨踏幾上,足下兩只軟胎逍遙屐,是為燕居後的睡鞋。

飲罷了安神酒,慈禧的臉色愈加紅潤,她拿黃緞錦帕拭了拭嘴,這才問道:“小德張,你有什麽要事呐?”

小德張取出那畫,雙手平托在掌上。“回老佛爺的話,奴才今晚無意中發現畫像一張,不敢擅專,特請老佛爺過目……”

“畫像?”慈禧眉頭一蹙,“是什麽人的畫像,值得讓你急赤白臉地送來?”

“老佛爺先恕奴才死罪,”小德張雙膝復又跪倒,“許是奴才眼拙……那畫上之人……看著像是珍貴妃。”

“哦?”慈禧上身一聳,命道,“娟子,拿那副水晶叆叇鏡來,我要瞧瞧那畫!”

“是。”娟侍女依言呈送後,又從小德張手中接過畫像,輕輕展在慈禧面前。

慈禧戴上鏡子,眯眼打量了半晌,嗤鼻道:“哼哼,還真是那賤蹄子的眉眼。小德張,這畫像是從何處所得?”

小德張道:“是奴才與葉禾在淑清院發現的。”

“淑清院?”慈禧看看葉禾,又瞧瞧小德張,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大晚上的,你倆兒去那裏做什麽?”

小德張和葉禾一聽,急慌慌地磕起了頭,忙將預先編好的說辭拿來應對。

慈禧聽完,面上稍稍緩和。“這麽說來,是有人闖進宮裏了?”

“奴才也不敢斷言,”小德張擦了擦額前冷汗,道:“按說宮中戒備森嚴,若有人闖入,應躲不開侍衛們的耳目……只是這畫像出現的太奇,奴才無能,唯有讓老佛爺來定奪。”

“嗯,”慈禧點點頭,若有所思。“小德張,這事你辦得不錯。看來宮裏頭,又有人想鬧妖蛾子了。葉禾,這陣子皇帝在做些什麽?”

葉禾回道:“啟稟老佛爺,皇上近來在玩西洋座鐘,拆了裝、裝了拆的……說是能打發時間……”

“他倒有閑心,”慈禧道,“洋鐘、洋表那還不有的是?葉禾呢,回頭你去內藏,再挑一批送過去,讓皇帝拆個夠!”

葉禾趕緊謝恩:“謝老佛爺賜鐘……”

慈禧冷冷道:“不是賜,是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