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5頁)

譚少卿隨小廝上了二樓,小廝手持一盞油燈照亮漆黑的樓梯,在前方引路。客棧呈回形,二人在走廊裏轉彎,到了東廂六號,小廝輕輕把門推開,走到屋裏正中間的桌子前點亮油燈,對譚少卿說:“客官,我先下去,有事兒隨時叫我就是。”譚少卿點頭,在身上摸出個銅板遞給小廝,小廝笑了笑,便轉身走了。

四方的屋子靠北墻有一張床,譚少卿把桌上的油燈熄滅,卸下包袱,將窗戶打開一道縫查看,窗外月光下樹影婆娑寂靜無聲。就著月光譚少卿打開方才周瑞塞給他的紙條,上寫一行小字:“南使東廂九號”。

看完,他提起桌上的茶壺,澆了點水在紙條上,字跡瞬間便消失。這是一種暗衛特制墨汁,見水即消。譚少卿將紙條團起來,回想今日與陳六一會面時的情形……

“今晚亥時,你乘快馬從南門出京城,往涿州驛,那裏是南靖王使臣進京途中的落腳之處。你們深居衛所,可能不知道外面已經傳遍了南靖王謀逆之事,為徹查此事,特派你今晚潛入驛館替換掉使臣身上的書信。”陳六一的聲音平緩低沉,拿著已經準備好的一封卷成細筒的牛皮包裹的密封書信,遞給譚少卿。

“呃……”譚少卿被陳六一打斷。

“無須多問,你只要回答能否做到。”陳六一語氣一派正義,噎得譚少卿胸口發悶。

“能!少卿一定竭盡所能。”譚少卿趕緊站起身,雙手去接那封書信。

“好。記住,你是在效忠皇上,護我大明江山。”陳六一一字一頓講完話,將書信放在譚少卿的手掌上,轉身面朝香案,放緩氣息交代譚少卿,“馬匹、路線等細節孫伯會為你安排。”

譚少卿領命,把手裏的書信揣到懷中,向陳六一告辭離開了正廳。他穿過回廊走到東側角落的小房間門口,剛要伸手叩門,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迎面開門的是位長者,身形清瘦,腰杆筆直,雙眼炯炯有神。譚少卿低頭行禮,道:“孫伯,統領讓我來找您。”

孫伯微微一笑,說:“我知道,譚少卿吧。”

譚少卿點頭。

孫伯將他請進屋裏,屋子正中有一張八仙桌,兩人落座,孫伯說:“這兒有一幅輿圖,上面畫著你出城的路線以及涿州驛的位置。”說著將手中的輿圖交給譚少卿,並指著輿圖上的路線向譚少卿講解,又壓低聲說:“到了驛站,你假扮信使投宿,找一個叫周瑞的人,他會為你安排,告訴你南靖王使臣住在哪個房間,以便你行動。你去後院門房找小白,我已為你安排好馬匹。這裏是盤纏和一管線香,暗衛通關令牌,你收好。”孫伯拿起桌上的一個小布袋及一塊白色玉石雕著“衞”字的令牌,遞給譚少卿。

從懷中的口袋取出一節細細的黃色線香,譚少卿即刻沉下心,開始行動。

此時,涿州驛客棧房頂出現了一個黑影,此人身形纖巧輕如飛燕,臉上蒙著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雙深潭般的眼睛。此人輕輕走到房檐邊,身子向下探出,腳尖倒掛在房檐上,用手指點破檐下窗子上的窗紙,從小孔往房間裏面窺視。可見此人功夫了得,輕功竟這樣厲害。

東廂六號房的門緩緩打開,譚少卿從門縫裏側身出來。在與小廝一道上樓的路上,他就已看清周圍房間的牌號,於是他徑直走向與自己房間相隔兩個門的九號房門口,輕手輕腳地蹲下,拿出剛剛準備好的線香,又從懷中掏出火折子,極速抖了兩下,火折子閃出紅色的火星。譚少卿點燃線香,對準門縫的位置,輕輕吹了口氣,煙霧順勢飄進屋裏。

這種香是蕓娘所制,大量混合提純依蘭花和忘憂草,可使人迅速入睡,且煙霧清淡不易察覺,所以常用於此類任務。使用者事先吸入波斯紅花的花粉便可抵抗其藥力。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香藥應該已經起了作用,譚少卿從靴子裏掏出一把短刀,輕輕地插入兩扇房門中間的縫隙,將門閂撥開,輕輕一推,門便開了。他側身進屋,又反手將門關上,輕輕走到床榻前。

窗幔長垂在地,辨不清情況,譚少卿把短刀收回到靴子裏,抽出背後的長刀,站在離床榻兩尺遠的地方,側身用刀背挑起床幔。絳紫色的幔子被緩緩打開,裏面背對他側躺著一個人。見榻上之人紋絲不動,譚少卿確信此人已被線香迷倒,才邁步走到床前。

這便是南靖王派來京城的信使,那封至關重要的信可能就藏在這信使身上。

剛掀開被子,譚少卿一驚,頓時停住手,身上的雞皮疙瘩冒了起來,汗也快要掉下來。他皺了皺眉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誰料躺在床上的竟是一名女子……而且自己已將這女子迷倒,意欲搜身尋找信件。譚少卿頓時有些犯難,他猶豫半晌,咬牙皺緊眉頭,心想:“既然接了令牌,就一定要做!姑娘,得罪啦!”心一橫,便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