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玄武湖畔的南靖王府裏傳出陣陣琴聲,蘇櫻在屋子裏捧著一只手爐在書桌前看書,聽到這嗚咽的琴聲,她不禁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斑駁的竹林隨風搖曳,琴聲隨著風縈繞在院子裏。

蘇櫻取過鬥篷披在身上,出了房門,尋著琴聲走到了北苑。見兩名侍衛守在門口,她行一禮,請侍衛通傳一下。

過了一會兒,前去通傳的侍衛回來,請蘇櫻進北苑。蘇櫻走過石橋,發覺琴聲已止,有陣陣清香飄過來,蘇櫻便走向了湖心的亭子。

南靖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正在低頭往青銅香爐裏添香,桌上的古琴放在一邊,見蘇櫻來了,便請她坐下。

蘇櫻躬身行禮,坐在了南靖王對面的椅子上。一陣北風吹過,她把鬥篷裹緊一些,說:“王爺在冬日裏還穿得如此輕薄,當心染上風寒。”

南靖王一笑,瘦瘦的臉頰上刻出兩條細紋,說:“我自幼體弱,唯有以寒治寒了,夏日裏我還每日清晨以冰水澆身強健體魄。”說著,他張開雙臂,低頭看了看自己,又尷尬地笑著說:“可還是舊病纏身,沒辦法……”

南靖王一向溫潤隨和,與他相處蘇櫻也格外自在。他遠望煙霧迷蒙的天空,垂下眼,說:“不知秋水此時身在何處……”南靖王突然停下正在調制香料的手,長嘆一口氣。

“我剛才聽見王爺的琴聲,憂思綿長……”蘇櫻看了看南靖王,接著說,“可也是在擔心秋水?”

“怎能不擔心……”南靖王深深呼了口氣,“秋水在王府已經六載,在京城時就一直跟隨我,這兩年又隨我到了金陵,幾乎片刻不離,今年她卻在外漂泊數月……唉……如今的情形,你也知曉,本王擔心她的安危。”南靖王低著頭用銅制的小勺子撥弄著香料,沒有擡頭。

“我也聽說了江湖追殺令,希望秋水能夠化險為夷。”蘇櫻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化解心中的郁悶。

“駱商銘這個老古怪!非出這麽個餿主意!”南靖王喃喃自語。

“若不是李密發現標示《按察錄》藏匿之處的輿圖上所示的位置是韃靼王宮,秋水也不必出此險招……”蘇櫻垂著眼,煩惱至極。

“秋水的性子我是知道的,無論《按察錄》在哪兒,她都會一路追查到底,她表面溫柔嫻雅,可心裏倔強得很,既已追查了那麽久,定是志在必得的,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會去闖一闖的。”南靖王擡起頭來,看著蘇櫻微微點了點頭,希望她能夠安心。

“我聽說江湖上很多門派的人已經開始動作。”蘇櫻嘆著氣搖了搖頭。

“我也派出去不少人,沿路保護秋水,相信她一定會平安的。”南靖王的眼睛雖小,卻閃爍著堅毅的光,他的語氣肯定又溫和,蘇櫻稍有寬慰。

從北苑回來,剛要挑開自己房門上的棉布簾子時,蘇櫻就發覺有人在房中,這是她做殺手多年的靈敏嗅覺。她推開門探頭往屋裏觀看,看到余玲瓏正在桌子前擺弄小鴿子,才放心走進屋裏。她一看蘇櫻回來,高興地擡起頭來說:“我剛才來時你不在,外面有些冷,我就進來了。”

蘇櫻莞爾一笑,說:“不妨事,可是少卿來信了?”

“嗯!”余玲瓏點點頭,說,“我們看看這次的信上說些什麽吧。”說完把信展開遞給了蘇櫻。

“你看吧,看完說給我聽。”蘇櫻說著把信推給余玲瓏,她知道余玲瓏每次接到少卿的信都迫不及待地要打開看。

“好吧。”余玲瓏抿著嘴笑了,鼓鼓的臉蛋帶著羞澀。她把信拿過來,急速看了一遍,忽然皺起眉頭說:“他說,陸拾自上次回京之後就很少待在衛所,常在外奔走。近日陸拾和陳六一好像在密謀什麽,每次都是匆匆回衛所見陳六一一面又匆匆離去。少卿打聽到陸拾利用他錦衣衛衛督的身份,秘密傳遞海上黑市的消息給福建都督,現任福建都督是一個新上任的官員,很是急功近利,得到此消息之後就開始部署,並率兵破壞海市,打壓私下運輸的船只,抓了很多福建漁民。關鍵是,他這一鬧,惹怒了倭寇豐臣秀吉,還有海上靠互市為生的海盜!”

蘇櫻瞪大眼睛問:“還有呢?”余玲瓏繼續說:“倭寇將軍豐臣秀吉和沿海的海盜都集結起來侵襲福建沿海!如今的福建海域民不聊生,前幾日王爺派出去的探子回來也是這麽說的。”

在蘇櫻心裏,陸拾敦厚誠實為人善良,怎麽能做出這樣不計後果的事呢?蘇櫻皺起眉頭,思索了一下,抓了抓耳朵,說:“怎麽會這樣呢?”

“還能為什麽,陳六一教唆的唄。”余玲瓏噘著嘴說。

“我師兄是一個極有原則的人,愛憎分明,為人忠厚,就算是陳六一在背後唆使,他至少也有自己的判斷。如今這樣不顧東海、南海漁民的生死,破壞海上互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