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譚少卿心裏一直惴惴不安,上一次的信中,余玲瓏提到她和蘇櫻已經準備回京,之後就再沒了消息。

早先他在東市的馥郁茶莊裏遇到的余玲瓏,才知道那是幾年前余遜堯出錢給他外甥開的茶莊,他便把信鴿寄放在茶莊裏,現在已然成了他們兩個往來信息的情報點。

這些日子沒了音信,譚少卿有些待不住了,一大早起來便出了門,準備再去茶莊看看。剛一出衛所的大門,就見陸拾走在前面,神色匆匆地正要上馬,譚少卿趕忙叫住他:“陸衛督!”

陸拾聽見有人叫他,剛蹬上馬鐙的腳又放了下來,回頭望去,見譚少卿從門口跑了出來,他覺得奇怪,問道:“你找我?譚——”

“譚少卿。”譚少卿笑著抓了抓後腦勺,說,“陸衛督,您是要出去嗎?”

陸拾仔細打量面前這個俊俏的男孩,問:“是,怎麽了?”

譚少卿見陸拾的馬鞍上搭著一個包袱,說:“您這是要出遠門啊?是去福建嗎?”

陸拾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地說:“你打聽這麽多幹嗎?沒人教過你,別人的事情不要打聽太多嗎?尤其是在暗衛。”

“是,是。陸衛督您說的是,可若您真的是去福建的話,能否聽我把話說完?”譚少卿誠懇地說。

陸拾看著譚少卿,想了想,說:“你說,我聽聽看。”

“這裏不方便,借一步說話吧。”看陸拾不為所動,譚少卿接著說,“陸衛督您別誤會。”

陸拾還是不願意跟譚少卿交談,便冷冷地說:“我還有事要辦,你有話快說。”

譚少卿搖了搖頭,真是拿固執的陸拾沒辦法,只好說:“要是關於蘇姐姐的呢?”

陸拾瞪起眼睛看著譚少卿,難道他知道蘇櫻什麽事?便問:“關於蘇櫻的?什麽事?”

“哎呀,陸衛督,這裏真不是談話的地方,咱們往前走兩個街口,那兒有家小茶館,去那兒談可以嗎?”譚少卿皺著眉頭,耐著性子說。

陸拾點了點頭,說:“那我先騎馬過去,茶館見。”

譚少卿點了點頭。

陸拾上了馬先走了。

譚少卿看著陸拾的背影,搖了搖頭。

到了茶館,見陸拾坐在最裏面的一張桌子旁,桌上放著一壺茶,譚少卿趕緊走了過去。

陸拾見譚少卿在對面坐下,便問:“到底什麽事?你快說。”

“好,既然如此,陸衛督,你如果是去福建殺海盜九鬼的話,我勸你要三思。縱觀全局,若九鬼真的死了,福建沿海會不會立即陷入混亂的狀態?”譚少卿小聲地向陸拾分析局勢,“現在北邊韃靼蠢蠢欲動,福建也失守,您覺得……難道您真的沒考慮過?那您會不會是被蒙蔽了雙眼?”

陸拾冷笑了一聲,說:“你什麽意思?如果只是說這些,對不住了,在下不奉陪了。”說著陸拾就要起身。

譚少卿趕緊按住他,說:“好,好!那麽這麽說吧,你去福建殺九鬼,是不是要為蘇櫻報仇?如果是的話,那我不能讓你去,因為蘇姐姐不是九鬼殺的。”殺九鬼為蘇櫻報仇這件事,也是譚少卿的推測……

陸拾一聽,坐回到位子上,看著譚少卿,想了想,說:“你又如何知道此事?”

“我當然確定了,蘇姐姐被殺那晚,我作為接應組去了濱州,在客棧裏看見了蘇姐姐的屍體躺在血泊中。”

“什麽?濱州?”陸拾瞪大眼睛說,“櫻兒不是在福建被害的嗎?”

“嗤——什麽福建啊,是濱州,還是我把她埋了的呢!”譚少卿把杯子裏的茶一飲而盡。

“你趕緊說正經的!”

“好吧。那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去福建殺九鬼給蘇姐姐報仇?”

“是又如何?”

“如果是,那你就甭去了。蘇姐姐沒死。”

“沒死?”陸拾聽見這兩個字,眼睛瞪得溜圓,兩條眉毛把眉心擠出一道深深的紋路,探著身子,壓低聲音問,“沒死?你說櫻兒沒死?”

“真的!你不相信她是在福建被害,那你去福建找到屍首了嗎?”

“是沒找到,可福建那麽大……”

“這不就得了。我告訴你,她沒死,我把她埋了的當天晚上,又把她挖出來了。她早已經算到那天自己會遭到暗算,所以閉了氣,逃過一劫!”

陸拾覺得譚少卿的話荒謬至極:“你是說……一個死了的人,被你埋了,又被你挖出來,還被你救活了?是嗎?”

“陸衛督,你別再固執了,你這樣蘇姐姐會很傷心的。你可能不知道陳六一私底下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跟倭寇之間走私了多少貨物和火器。這些你們都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告訴你。自從蘇姐姐死後,你就變得不分是非!”譚少卿皺起了眉頭,瘦削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