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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件事好過分。”奈緒子突然說了一句。

從這句話中,我知道她也察覺到了陽子的淚水所代表的意義。

“過分什麽?”遲鈍的小衫好像還不懂。

“電話裏的那個男的啊。”我說。“他大概就是讓陽子懷孕的人。”

“她哭著說她不想懷孕嗎?”

“不是那樣啦。都已經懷孕了,說她不想懷孕又能怎樣?”

“那是怎樣嘛?”

我看著奈緒子,和她四目相交。她似乎不想開口。

“對方那個男的想要讓樣子流產。”我不得已只好說了。

“咦?是這樣嗎?”小衫一臉完全沒想到的表情,輪流看著我和奈緒子。

奈緒子微微點頭,說:“大概是吧。”

“你沒聽說過嗎?孕婦不能做激烈的運動。快速上下樓梯更是不行。”

“這我是知道。”小衫將手放在用定型噴霧劑固定的頭發上。“為什麽要讓她做那種事?帶她去醫院不就得了嗎?”

“因為去醫院要花錢啊。”

“話是這麽說沒錯。”

“陽子家是單親家庭,所以她不想為母親添麻煩吧。再說,她大概也不想告訴母親她已經懷孕了的事。”

“錢由男方出不就得了嗎?誰叫他要讓她懷孕。”

“那家夥大概沒錢吧。”

或者是不想為那樣的事出錢的人。我的腦中突然出現倉持修在下五子棋時的背影。

“真過分。所以讓她上下樓梯,強迫她流產嗎?那就難怪她會哭了,會說她想要停止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小衫義憤填膺起來。

“她為什麽會對他言聽計從呢?”我低聲說。

“應該是不得不那麽做吧。我想,陽子也很清楚自己不能把小孩子生下來。要是有錢的話,可以不用想太多,就去醫院拿掉孩子。假如她是比較會玩的女孩的話,說不定就會想到跟朋友說,向朋友籌錢去墮胎了。”從她說話的口吻聽來,好像有認識的朋友那麽做似地。

“而且……”奈緒子繼續說道。“我猜她大概還喜歡那個男的,所以才會照他說的去做。她喜歡那個男的,害怕要是違背他的話,對方會討厭自己。”

“她喜歡那種惡劣的男人?”

“嗯。”奈緒子點頭。小衫搖頭低喃:“真是搞不懂女人啊。”

即便是剛上完晚班,那天我無法入眠。縱然我躺在船上蓋好了棉被,悲憤之情卻不時從心中湧現,讓我輾轉反側。

和江尻陽子在遊泳池裏嬉戲的時光,對我而言是無可取代的珍貴回憶,但倉持卻奪走了它,還用卑劣的手段害死了她。沒錯!那樣的行為簡直與殺人無異。

我的腦海浮現出陽子在無人的校舍裏默默地上下樓梯的身影。她氣喘如牛、汗流浹背,咬著牙聽從心愛的人的命令。再沒有比殘害懷有身孕的身體更痛苦的事了吧,更何況是心愛的男人命令自己那麽做,想必更加悲哀。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肯停止。因為她相信,唯有順利流產,才能挽回男人的愛。或者,她只是因為太過絕望而喪失判斷力,機械性地移動腳步罷了?

然而,她的精神狀態已經到了臨界點,一旦超越那一條線,心中的一切將會崩潰。她停止上下樓梯,走進教室。或許是從教室的窗戶看出去的風景非常吸引她,也或許是她認為,跳下去就能消弭一切的痛苦,拔除煩擾。

陽子並不是基於一個悲壯的決心,而是在一種做夢的氛圍中從樓上跳下去的。至少,我想要那麽想。若不那麽想的話,我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此時此刻,我的心中再度燃起了對倉持修的憎惡之情。原本因為自身命運的巨變,而將那份感情長久封存在記憶深處,然而此際卻鮮明地復蘇了。

不能讓那種男人活下去——那股激動的情緒不同於之前萌生的殺人念頭。為的不是自己,而是為了江尻陽子。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