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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太想著:這高級城市酒店走在走廊上真是聽不見一點聲音啊。要說自己住過的,就只有廉價的商務酒店和度假旅館,那些酒店墻壁很薄,在走廊上就知道哪個屋子住著人。而這家酒店,周圍安靜得像是沒有一個客人入住,說明隔音效果實在是好。

指定的房間在長長走廊的最裏頭,摁門鈴的開關裝在墻上——這東西蒼太也是第一次見到。

小小深呼吸了一下,蒼太摁下開關。裏面傳來輕微的鈴聲。

隨著開鎖的聲音,門打開了。穿著襯衫的要介站在那兒,沒系領帶,開著兩個扣子。蒼太好久沒見到哥哥了,他看上去臉頰消瘦了一點。

要介沒說話,點點頭示意蒼太進來。他的表情很沉穩。

蒼太走進房內。房間裏有沙發和寫字台,桌上放著電腦和文件夾。沒有床,大概臥室在別處吧。蒼太想:這就是所謂的套房嗎?別說沒進過了,蒼太連看都沒看過。

“這麽豪華的房間。”蒼太環顧超大的起居室,隔著玻璃能看見紅酒杯。“一晚多少錢啊?”

要介苦笑了一下。“沒你想象的那麽貴。什麽事都有內情。以前這家酒店卷入過一起麻煩事,因為我參與了事情的解決,住這兒能有優惠。”

蒼太縮了縮脖子。“原來如此。優秀的政府官員還是能占便宜呀。”

“叫你過來可不是聽你挖苦,先坐下吧。”

沙發有兩張,擺成“L”字形,背靠著窗的是雙人沙發,還有張單人沙發。要介見蒼太猶豫著往哪兒坐,就說:“你是客人,不用客氣,坐大的吧。”還加了句:“這種事都不自然的話,可成不了大器。”

“我也沒想著要成大器。”蒼太說著在雙人沙發上坐下。

“蒲生家的男人這樣可不行。”要介走近房間一角的小推車,上面備著咖啡壺和杯子。“喝咖啡行嗎?想喝別的可以打電話叫。”

“不用,咖啡就行。”

要介從壺裏倒了杯咖啡,用碟子端著放在蒼太面前。哥哥從沒給他做過這種事,蒼太覺得自己有點不自然。

要介是今天中午過後來的電話,說是有話要說。問他什麽事,回答說“是你想知道的事”,又來一句“還是你什麽都不想知道?”

真是只管自己方便啊,蒼太在電話裏說,我想聯系時你就拒絕,你自己方便了卻突然來個電話叫我。對此不滿,要介的回答是:“這就是官員。”

把自己的杯子、牛奶、砂糖擺在桌上,要介坐了下來。

“媽媽呢?”蒼太問,“我還以為你們會在一塊兒。”

“沒錯,之前在這家酒店別的房間,不過我已經讓她退房了,因為我決定把你叫到這兒來。”要介往咖啡裏倒入牛奶,用勺子攪拌。

“她這是在徹底回避著我嗎?”

“媽媽有她的考慮,她不能跟你把事情說得不明不白,所以暫時從你面前消失了。大概她覺得跟你說出真相,這是蒲生家長子我的事兒吧。話說回來……”要介擡起頭,仔細端詳著弟弟的臉。“你真是追蹤得不錯啊,小看你了。你小子也許有,不,應該說你小子也有偵探的才能。蒲生家的男人身上流著警官的血。”

蒼太伸直了脊背,看著哥哥:“終於跟我說真話了啊。”

“表情別那麽嚴肅,先喝咖啡吧。兄弟倆這樣相對而坐也是很難得嘛。”

“不是難得,是絕無僅有。”蒼太啜著清咖啡,“什麽時候我都是被排除在外。”

要介放下杯子,點點頭。“你這麽覺得也不是沒道理,我們確實對你隱瞞了很多事情。那是老爸的原則,雖然我預想著這樣總有一天會出問題。”

“究竟隱瞞著什麽?”

要介從襯衫的前胸口袋裏拿出一個透明的小塑料盒。“你知道秋山周治事件已經解決了吧?”

“在報紙和網上看了,之前秋山梨乃也聯系過我。真讓人吃驚,那個人居然是罪犯。”

“你和大杉雅哉談過了?”

“談過幾次。”回答之後,蒼太從哥哥的話裏覺出了異樣。“你怎麽知道我和他認識?”

“這個回頭再說吧。”要介把小塑料盒放在桌上。盒子裏鋪著白棉花,裝著五毫米大小的黑色顆粒。“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蒼太把盒子放在手上,盯著盒子裏的東西。兩個顆粒明顯是植物的種子。

“這個難道就是大杉雅哉當幻覺劑服用過的……”

“是的。”

“新聞裏只說是特殊的花籽。”

要介伸直了脊背,宣告似的說:“是牽牛花的種子。”

“黃色牽牛花?”

“沒錯,是夢幻之花。”

“果然如此。可是,你怎麽會有這個?不,你究竟……”蒼太眨眨眼睛,“你和黃色牽牛花是什麽關系?”

要介嘴角浮出淺淺的笑:“不是和我一個人有關系。這是個縱貫蒲生家三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