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墓碑的一面沐浴在夕照下,染成一片朱紅。

勇作大步走在夕陽余暉下,踩過泥土發出的聲音,消逝在沁涼的晚風中。

瓜生晃彥站在瓜生家的墳前,兩手插在褲子口袋中,眺望遠方的天空。他似乎聽見了腳步聲,將臉轉向勇作。

“你很慢哪。”他緩和了唇邊的線條,說道。

勇作默默朝他走去,在他身前幾米處停下腳步,凝視著他的臉。

“因為我來之前先去鑒識了一樣東西。”勇作說。

“鑒識?”

“嗯。去確認一件重要的事。”勇作慢慢地繼續,“就是箭的羽毛。”

晃彥的表情只僵了幾秒,馬上又恢復原狀,眼角甚至還浮現出微笑。“然後呢?”

“美佐子還記得,”勇作說,“她看到單獨放著的第三支箭時,箭上掉了一根羽毛。可是,那支箭單獨放著並不是出於這個原因。那一支正是毒箭。弘昌拿走的和澄江小姐交給松村的都不是毒箭。”

晃彥一語不發,似乎打算先聽勇作說完再做反應。

“但松村射中須貝正清的正是毒箭。為什麽會這樣?原因只有一個——松村將十字弓和箭藏在這個墓地的圍墻外之後,有人將無毒箭換成了有毒箭。”

勇作做了一個深呼吸。他看見晃彥微微點頭。

“那個人可能知道松村的計劃,所以到這裏來觀察情形。當發現十字弓和箭、知道箭上沒毒時,他慌了。因為人若被一般的箭射中,死亡率非常低。於是他拿著那支箭,急急忙忙趕到瓜生家,偷偷溜進書房,將手上的箭換成毒箭。當他要從後門離開時,被美佐子看見了。”

晃彥或許是害怕聽勇作提到美佐子的名字,只在這一瞬間低下了頭。

“換完箭後,他意識到一件事,即他在這段時間內沒有不在場證明。於是他打電話到工作場所附近的套餐店,點了正好在自己回去時會送到的外賣。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點自己討厭的蒲燒鰻。”

勇作繼續說:“這就是命案的真相。”

勇作說完後,晃彥依舊沉默了好一陣子。他時而看著腳邊,時而望向夕陽。

“原來如此啊,”他總算開口了,“原來是蒲燒鰻露出了破綻。不過,你記得可真清楚。”

“那當然,”勇作應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記得。”

晃彥舒了一口氣。“我該為此感到高興嗎?”

“天知道。”勇作聳聳肩。

“關於換箭一事,你有什麽證據?”

“調查實際使用過的箭就會知道。我剛才親眼確認過了。三根羽毛當中,有一根有用接著劑黏合的痕跡。我想,那大概是瞬間接著劑吧。”

“哦。再加上美佐子的證言,說不定就能證明這一點了。”

晃彥嘆了口氣,但勇作說:“不,她什麽都沒發現,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一人。”

“你不告訴上司?”

“告訴也沒意義。我想光是這樣大概不足以成為證據。重點在於射箭的人是松村,不是你。”勇作盯著晃彥的眼睛,靜靜地說,“你贏了。”

晃彥扭開臉龐,眨了眨眼,然後看著勇作說:“聽說你見過江島先生?”

壯介似乎已經告訴晃彥,勇作去找過他。

“不過,我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我想是吧。”晃彥從口袋裏伸出右手,將劉海撥上去,“你知道上原博士在諏訪療養院待過嗎?”

“知道。”

“那麽,我就從那裏說起吧。”

晃彥環顧四周,在瓜生家墳邊的石階上坐下。

“腦醫學學者上原博士待在諏訪療養院時,遇見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病例。那名患者的頭部側面中了槍,但一般生活幾乎都沒問題。不過,他對特殊的聲音和氣味會產生極為敏感的反應,那些反應五花八門,有時是露出恍惚的神情;有時是兀自發笑;有時嚴重發作,還會大吵大鬧。博士對他進行許多檢查之後,發現他頭部側面的神經線路有問題,一旦受到某種外來刺激,那個部分就會產生異常電流。於是博士提出了一個假設,認為那個部分有控制人類情感的神經,可能是因槍傷而產生的異常電流刺激了那種神經。為了確認這點,博士刻意對他施加電流刺激,觀察他的反應,結果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勇作吞了一口口水,想象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名患者的樣子開始變得怪異。”晃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