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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伏周吉得知這件事,是因為居住在若狹灣邊一個名叫菅浜的小鎮的妹妹給他打了電話。菅浜在從新陽發電站所在的灰木村筆直南下約八公裏的地方。

“哥,哥,外面都說有直升機就要墜落到新陽上了,還發了恐嚇信,這事是真的嗎?”今年四十歲的妹妹用尖厲的聲音問道。

室伏已經醒來,一手拿著團扇仍待在被子上,凝望著走廊,一聽這話,嚇得連話筒都差點掉了。他之所以不用無繩電話,是擔心被竊聽。

“什麽?哎?新陽怎麽了?”室伏重新拿好聽筒問道。

室伏的家就在敦賀市內,所以他立刻反應過來是新陽核電站的事。

“說是都發來那種恐嚇信了,附近都炸開鍋了。還有人說現在就已經看到那直升機了。”

“喂,你說什麽?你再從頭說一遍。”

室伏盤腿坐在被子上,拽過枕邊跟電話並排放的筆記本,拿起插在上面的圓珠筆。

妹妹並不清楚恐嚇信的具體內容,只是聽附近的人說,有恐嚇信寄到了小鎮的政府機關。妹妹最初還半信半疑,可不久就發現遊客的車輛都陸續南下。她就跟正在等信號燈的司機打聽,對方說真的有直升機停在新陽上空,恐嚇信的事情他也聽說了,所以決定盡快回去。

“附近的人們也都說要準備逃走,喂,哥,怎麽辦啊?你妹夫說等避難命令發出後再說呢。”

聽到這裏,室伏匆忙掛斷了電話,給自己在福井縣警本部的部門搜查一科打電話。他今天並不值班。

接電話的是上司澤井股長。他比室伏年長一歲,有一種不似刑警的穩重。

“是室伏啊?剛才正想打電話叫你呢。”

澤井的說話聲沒有了平時的從容。室伏立刻意識到妹妹的話並非謠傳。

“是核電站那件事嗎?”室伏問道。

澤井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室伏說了妹妹打電話的事情。

“當地肯定是一片嘩然啊。”澤井說道。那眉頭緊鎖的表情仿佛就在眼前。

“那所謂的恐嚇信是什麽內容?”

“已經沒時間詳細說明了,簡言之,就是如果不想讓直升機墜毀在新陽上,就立刻毀掉全國所有的核電站。”

“什麽?”

“還真有這種凈想傻事的家夥。總之這邊是亂翻天了,科長也暈頭轉向。”

那只老狐狸居然也有暈頭轉向的時候啊。風涼話剛到嗓子眼就被室伏咽了下去。

“那我現在就趕過去。”

“趕緊吧。啊,你先等一下。”澤井的聲音一度離開話筒,片刻之後又回來。“室伏,你沒必要趕到這邊來,先在家待命。因為還需要你對敦賀周邊做走訪調查呢。”

“走訪的對象是……”

“我會把關根派到你那邊。到時讓他轉告你。”

“明白。”

“那就拜托了。”澤井慌忙掛斷了電話。這絲毫不像他的風格,語速也比平常快。

室伏放下話筒,鉆出被窩,來到外廊眺望外面。

藍色的天空中飄著幾縷棉纖維般的雲絲。院子朝西,從這兒還看不到太陽。但陽光的反射讓天空格外耀眼,讓人無法長時間仰望。

室伏豎起耳朵聽附近的聲音。既然妹妹所住的地方已開始有居民外逃,這一帶估計也會出現類似的情況。不過,大概是信息還沒有傳到吧,附近並沒有異樣的情形。

要讓直升機在新陽上墜毀——

這究竟會有多麽危險,室伏也不太清楚。就算直升機墜毀結果又如何呢?他有些不以為然,不過從澤井的樣子來看,情況似乎並不樂觀。

室伏原本出生在京都,因為在銀行工作的父親的關系,上小學的時候就搬到了敦賀市。父親後來再沒有調動,在敦賀市內買了房子。雖然詳細情況並不清楚,但室伏猜測,父親在京都恐怕遭遇了某種失敗。

室伏現在住的房子就是當時父親買的。雖然十五年前曾進行部分改建,但許多地方還是從前的樣子,比如他現在所站的外廊。

室伏並非一直住在敦賀。在上高中之前是在當地,大學時代則是在名古屋租住公寓。他在大學裏念的是化學,這一點卻連同事都不知道。

至於做警察的理由,無非因為在福井縣找到合適的企業就業很難。他喜歡福井縣,尤其喜歡敦賀這座城市。想釣魚時就能騎自行車出去,想在山裏走走時也能穿著涼鞋去遠足,他喜歡這樣的環境。四年的名古屋生活,讓他覺得太大的城市並不適合自己。

不過,對他影響最大的或許是父親吧。父親直到最後也沒有喜歡上敦賀。他鄙視來銀行的顧客,瞧不起周圍的居民,斷定自己在這種地方一輩子都沒有發展前途。面對一到晚上就邊喝酒邊發牢騷的父親,孩子天生的正義感讓室伏感到憤怒。班裏的夥伴們熱情地接受了轉學的自己,因此他對敦賀這座城市產生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