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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古屋機場國際航站樓。

到達大廳依然混雜,準確地說是電視前很混雜。

畫面上正顯示著高速增殖反應堆新陽,那裏各處都貼著繪有設備內部構造的插圖。一名男記者正站在前面,用僵硬的語調解說一旦直升機墜落引發爆炸,將可能會發展成何種事故。據這名記者說,距離墜毀不到一小時了。

“不妙啊,若是變成了切爾諾貝利那樣的事故怎麽辦?”

“幸虧正好發生在我們即將離開日本的時候。”

一對年輕男女正在旁邊議論著。

“不過距離我們出發還有一個小時。最好別在這時候出岔子。”

“沒事的。那不是在福井縣嗎?還沒等輻射什麽的飛到這兒,我們就已經出發了。”

“要是這樣就好了。可回來之後呢,還是一個問題啊。要是家那邊全都是核輻射怎麽辦?”

“若是那樣,只有先回我老家了。”

“山口縣該不會有事吧?”

“沒事。離得那麽遠。”

“這些家夥可真麻煩。你說核電站都礙他們什麽事了?”

“那些嫌犯是討厭核電站才做出這種事嗎?”

“恐怕是吧。你愛怎麽反對隨你的便,可是別給我們添麻煩啊。”

“是啊。反正又不關我們的事。”

聽到這裏,赤嶺淳子拿著空紙杯站了起來,在去洗手間途中將其扔進垃圾箱。來到機場之後這已經是第二杯咖啡了。

她在洗手間的洗手盆前稍微補了補妝,順便看了看表。再不辦登機手續就來不及了。

她仍在迷惘,就這樣出發合適嗎?

三島幸一那帶著陰影的面孔在大腦中浮現。同時,剛才那對男女的話也在耳邊復蘇。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把三島跟現在正發生的事件分開來思考,總覺得二者之間有關聯。

赤嶺淳子計劃這次旅行是年初的時候。雖說她對公司也不是多麽熱愛,可到四月份就是十年的工齡了。作為褒獎,她應該能得到五天的特別休假。淳子立刻決定去歐洲旅行,而且是一個人去。她從學生時代就經常獨自去海外旅行,因為一直對旅行記者這一職業十分憧憬。事實上,她也曾整理一些隨筆風格的東西交給出版社。

可最近,她幾乎沒再這樣旅行。原因並不清楚。也許是因為她意識到夢想終歸是夢想,也許是在懶散地送走每一天的過程中忘記了獨自旅行的樂趣。總之,無疑是由於失去了“什麽”。

她想找回這些“什麽”。也並非覺得能成為記者。可是,如果能找回這些,自己無疑會改變。因此,她想獨自去進行一次久違的旅行。跟三島幸一說起這件事是在五月中旬。他在她的家裏喝著她泡的薄荷茶。不坐沙發而是在桌旁盤腿而坐是他的習慣。他就住在福井縣美濱町的長期出差者居住的公寓裏,所以不用兩小時就能驅車來到淳子的公寓。

“從什麽時候到什麽時候?”他從盛著薄荷茶的杯子上擡起臉問道。

“啊,我想八月十二日出發,二十四日或二十五日回來。因為公司的盂蘭盆節放假是從十二日起,正好能連上特別休假。”

“呃,已經跟旅行社說了?”

“還沒有,正想說呢。”

“唔。”三島放下茶杯。

淳子看得出,他陷入了沉思。“怎麽了?”

“啊,沒什麽。”他含糊地應了一句,問道,“呃,能不能稍微變更一下?”

“怎麽變更?”

“我是說能不能提前一點。比如說,”他看著印有烏鴉照片的日歷說,“能不能八月五日就出發?就是把特別休假提到盂蘭盆節假期前面。”

“為什麽?”

“是這樣,我也會在那段時期去德國。因為工作,我得去一趟漢堡。有一兩天可以自由安排,要是能在那裏跟你會合就好了。”

“啊,是這樣啊。你要是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可我怎麽能想到你會說起這種事啊。”

“是嗎?要是真能在那邊碰頭就好了。”

雖然喜歡獨自旅行,可孤獨也經常會折磨人,淳子對此深有體會。若是能有一兩天時間在那邊跟三島見面,那最好不過了。

“公司那邊我想是沒問題的,能定下來嗎?”

“差不多,先照這種情況安排吧。呃,要是最遲能在八月八日到達德國就好了。”

“八日是吧?知道了。”淳子站在日歷前,用紅色簽字筆把八月八日圈了起來。

淳子次日就到常來公司的旅行社咨詢,定下了八月七日從成田機場出發直飛法蘭克福的計劃,並且把從七日起請假一事告訴了上司。

然後就是每天都為抑制內心的興奮而苦惱。決定獨自旅行的時候還沒有這麽興奮,看來她還是為能在德國見到三島而高興吧。

可是,這喜悅在臨行前被毀掉了。就在出發前一星期的七月三十一日,三島給她打來電話,說是自己去不了了。“工作計劃發生了很大變化。從明天起,要去別的地方出差一段時間。好不容易讓你更改了計劃,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