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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被偵查員帶走的赤嶺淳子,高坂想,也難怪她會從機場警察的眼皮底下溜走。從錦重工業得到的肖像照片只是一張長發、五官平板的臉,而眼前的女人卻是短發,還長著一張頗具異國情調的面孔。她今天原本要去歐洲,所以特意化了這種妝吧,高坂想。

“在你勞累的時候打擾,實在是抱歉。啊,請坐吧。”他指著對面的椅子勸道。

赤嶺淳子輕輕點點頭,坐了下來。看到她坐下來,帶她來的偵查員就出去了。即使只為了防止她產生強烈的抵觸情緒,在場的警察也最好少一些。因此,現在在場的除了高坂,就只剩小牧警察局的搜查一股股長今野。

這兒是小牧警局內的接待室。警方之所以未使用審訊室,是詢問過她在機場的態度後做出的判斷,覺得她並沒有協助犯罪的主觀故意,想去國外也不是出於想逃跑的動機。

“你是赤嶺淳子小姐吧?”高坂先問了一句,見她點頭便問道,“本來計劃昨天去旅行吧。可你四天前把出發日期推遲了一天,今天又取消了行程。為什麽?”

赤嶺淳子把手放在膝蓋上,一言不發。難道要行使沉默權?高坂想。可一會兒之後,那嘴唇動了起來。

“我身體不太好……好像得了感冒,所以我想最好遲一天出發。因為我一旦患上感冒,就恢復得特別慢。”

“原來是這樣。可是,旅行最終還是取消了,對吧?”

“因為病情仍沒有好轉。”赤嶺淳子低著頭答道。

“是嗎?那麽我們留你在這兒太久也不好。呃,如果你能夠坦誠地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們立刻就會送你回家。”

高坂把放在一旁的一張紙在她面前展開。就是那個出入管理表。六月九日和七月十日的各復印了一份。

“這兒和這兒都有原口昌男先生的名字。可我們已經查明,這並非原口先生本人所寫。那究竟是誰寫的呢?我們調查了一下筆跡,結果發現跟你的字非常相似。更準確地說,如此手筆除你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寫出來。因此我們就想問你一下,寫這個的就是你吧?”

高坂確認,面對管理表的那一刻,赤嶺淳子的黑眼珠瞬間動搖了一下。然後,她的表情漸漸僵硬起來。

“不是。”她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說道。

“不是?這回答真讓我意外。因為最近根本沒有別人碰過管理表。”

“不是。不是我。我也沒有碰過那東西。”赤嶺淳子重復道。

高坂嘆了口氣,朝今野瞥了一眼,又把視線移回她臉上。“這個就先放一放。那我再問一個問題。你前天傍晚從物資庫搬出一件大貨物是吧?那是什麽?”

這是剛剛得到的情報。調查放在第三機庫後面的木箱時,前天下午的物資庫值班人員說記得曾有一名女職員搬走那樣一件貨物,還幫她放到手搖起重機上。遺憾的是,他已記不清那名女職員的長相。所以,高坂的提問其實是在套她的話。

可是,赤嶺淳子並沒有上鉤。“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樣的貨物。我根本就沒去過什麽倉庫。”

“真的嗎?倉庫值班人員還說幫你搬運過那貨物呢。”

“他認錯人了。”她一口咬定。

“你,知道我們在調查什麽吧?”搜查一股股長今野焦急地插上一句,“我想你是知道的,現在敦賀半島正發生嚴重事件。我們找你來,就是為了抓住那事件的嫌犯。如果不盡快找出嫌犯,不知道會造成多麽大的災難。雖然還不知道你是在庇護誰,但請你對我們說實話。”

面對今野唬人的口氣,赤嶺淳子身體僵硬起來,似乎越發把內心封閉起來了。

高坂一伸手,把桌上的電視遙控器拿過來,朝房間一角的電視一按,打開開關。電視上依然在播放特別報道節目,畫面上映出敦賀市內的情形。一名女記者正面對著攝像機。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現在市區幾乎已經沒有人了,通行的車輛也很稀少。大家似乎全都躲到家裏,到遠方避難的也很多。附近的公司和商店也大都臨時停業了,整條街都靜悄悄的,大家全都帶著祈禱的心情等待著,不知究竟會發生什麽事。這就是發自現場的報道。”

“赤嶺小姐,”高坂把聲音盡量壓得柔和一些,“你認為他犯的是什麽罪?”

赤嶺淳子稍稍擡起臉,無疑是對他這個字產生了反應。

“就是你所包庇的他的罪。假設直升機墜毀,核電站內發生大爆炸,如果致人死亡,那可就是殺人了。退一步講,就算很幸運當時並未出現遇難者,核輻射也可能會被釋放到大氣中。如此一來,周邊的居民乃至國內所有民眾今後都可能長年深受其害。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罪過比單純的殺人更嚴重。”高坂一面觀察赤嶺的反應一面繼續說道,“假如以未遂結束,結果會如何呢?假如直升機既沒有墜落到核電站上也未發生爆炸,結果又會如何呢?他的罪究竟會不會是殺人未遂呢?以我個人來看,恐怕很難以殺人未遂的罪名被起訴。知道為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