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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嶺淳子仍在沉默。高坂他們無計可施,因此也沉默下來。電視仍開著,主播仍在用略顯激動的聲音講述著。淳子呆呆地看著畫面。

對她住處的搜查已經開始了。此時,大量偵查員大概正在她狹小的公寓房間裏亂翻吧。

高坂斷定嫌犯是跟淳子有著特殊關系的男子,否則她不可能接連答應諸如篡改出入管理表、領取可疑貨物等奇怪要求。昨天就該起程的海外旅行,恐怕也是受那名男子指示的吧。

可是,搜查她房間的人員那裏仍未傳來喜訊。事實上,有一名男子經常出入的報告早就收到了。是附近的人目擊到的,但是,面部沒有看到。

也許根本就無法找到可以查明那男子身份的線索,高坂開始思考。就算放著一些男性日用品,也無法斷定是誰的東西。當然,指紋是可以采集的,可如果沒有前科,就沒有任何意義。高坂推測,這名嫌犯恐怕並沒有前科。

根據目前獲得的信息,高坂隱約把握了嫌犯的輪廓。這個人跟他此前遇到的任何罪犯類型都不一樣。其最特殊之處,就是實施犯罪時計劃周密,對可能會被抓一事似乎毫不在意。典型表現就是他只是短期——包括犯罪實施的當日——把赤嶺淳子從日本支開。嫌犯恐怕也害怕得知事件的她會報警。但她不可能永遠待在海外,如果回到日本,不,在國外獲悉新陽事件之後,可能就會報警。可是,對這一點嫌犯毫無防備的跡象。

高坂甚至覺得,即使查不到這女人的名字,嫌犯也有可能在事件結束後主動投案。

正考慮這些的時候,高坂忽然發現赤嶺淳子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她瞬間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了一下,接著低下頭,把視線落到膝蓋上,又慢慢朝電視望去。

電視?高坂也把視線投向電視畫面,上面只是在播放簡要回顧事件過程的錄像而已。

她是看到什麽才動搖的呢?

不是自己看花了,赤嶺淳子那冰一般的表情的確動搖了一下。即使是現在,看上去也沒有了剛才那樣冷靜。

“今野先生,你來一下。”高坂沖小牧警局搜查一股股長使了個眼色,站起身來。今野點點頭站起來。

出房間後,高坂小聲問道:“你不覺得她樣子很奇怪嗎?”

“是有同感。”今野答道,“突然就慌了。”

“我想是因為電視。”

“電視?”

“會不會播放了什麽東西,讓赤嶺淳子動搖了?”

“是NHK吧?”今野抱起胳膊,搓了搓邋遢的胡子,“明白了。我立刻聯系電視台,把錄像帶搞到手。”“拜托。”

目送今野快步穿過走廊之後,高坂返回房間,只見赤嶺淳子慌忙重新坐到椅子上。桌上的遙控器位置也發生了變化。不僅如此,連電視的頻道都換了。

“果然對事件很關心啊。”高坂在她對面重新坐下來,用遙控器把頻道換回NHK。因為他覺得,說不定讓赤嶺淳子慌亂的影像還會播放。

她仍在沉默。

“那邊的親戚?”高坂拽過煙灰缸問道。

“那邊?”

“就是敦賀。要是沒有親戚就好了。”

不知為何,赤嶺淳子停頓了一下才回答道:“哎,沒有。”

“是嗎?我那邊也沒有親戚和朋友。雖說是這樣,可這兒也未必就安全啊。聽報道說,即使在愛知縣和大阪那邊也一樣,由於人們都想盡量躲得遠一點,結果弄得交通混亂。畢竟流言滿天飛啊,說是一旦發生大規模核泄漏,風向不好也會帶來危險。”高坂一面說一面緊盯著赤嶺淳子的臉。他覺得,在閑聊的過程中她應該會在某個時候產生反應。

“刑警們,”她主動開口問道,“就不用逃嗎?”

“如果有人想逃,我們也不會阻止。不過目前似乎還沒有這種人。”

“是因為你們堅信是安全的嗎?”

“我想也並沒有堅定的信心。說實話,恐怕是不信不行吧。總之,目前只能履行自己的職責。我想,在阪神大地震中參與營救的警察也是同樣的心情吧。”

高坂一面回答一面想,從這些話來看,也許她良心發現,內心開始動搖了。如果真是這樣,就有希望了,但千萬不可急躁。

於是,她問道:“呃,現場那邊警察也去嗎?”

“現場?”

“就是新陽……”

“啊,我想早就去了,福井縣警的人去了好幾個。怎麽?”

“沒什麽,呃,那些人也覺得不用逃嗎?”

“恐怕會堅持到最後才去避難吧。在此之前,應該會盡可能尋求對策。”

“那來得及逃嗎?時間那麽緊張。”

“這個嘛,就不好說了。恐怕只能相信科學技術廳和爐燃集團的話了——即使直升機掉下來也沒事。”

她為什麽要問這些呢?高坂想。為什麽會擔心現場的警察?這也是良心遭受苛責的表現嗎?若真是這樣,究竟是什麽讓她的心情發生了變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