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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拓實決定和時生一起去錦系町的紫羅蘭。拓實提議,如今有錢了,可以坐出租車過去,但被時生否決了。

“有什麽不行?比兩個人的電車費也多不了多少。”

“這種做派不好,雖說有了些資金,可也不一定夠啊,根本不知道找到千鶴要費多大功夫。”

“知道了。真麻煩!”拓實倒也不好反駁。

兩人乘電車到淺草橋,換乘總武線。時生上車後也不坐下,專心望著窗外。

“看什麽呢?這麽一本正經。”

“沒什麽,看看街景。”

“沒什麽特別的景色吧?”

電車一過隅田川,就見各種大大小小的建築物鱗次櫛比,空隙間則填著許多民居,毫無統一感,給人雜亂的印象。

“你為什麽住在淺草呢?”時生問道。

“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換了很多工作,逛了很多地方,最後就來到了淺草。”

“你挺喜歡那兒?”

“是啊,覺得不錯。”拓實擦了一下人中,“那裏的人都很有意思。”

“人情敦厚?”時生笑了。

“你也太單純了,以為平民區就人情敦厚?要我說,沒有哪兒比那裏更要小心提防的了,那裏的人個個居心叵測,平時都深藏不露,偶爾做些手腳,互相算計著過日子。就是這種小市民,得過且過,誰上當受騙了只能怨自己,人人都抱著這樣的心態生活。”拓實歪了歪腦袋,“不過,說不定這就是真正的人情。想到即便被這人耍了也無可奈何,倒反而心裏踏實。把別人都想得太好,也算不得人情。”

“真是個好地方,”時生又將視線轉向窗外,“叫人有些羨慕!”

“這有什麽可羨慕?我總有一天要住進高档住宅區,世田谷或田園調布,一擲千金,蓋一座豪宅。”

“那就是你的夢想吧。”

“不止這些,還有更遠大的呢,比如,買下土地房屋,然後租出去大把大把賺錢,你不覺得很爽嗎?開著進口高級車到處兜風,再讓身材火辣的外國美女陪著。”

時生頻頻注視著拓實:“你也野心勃勃啊,嗯,也難怪,就是那麽個時代。”

“你這是什麽話?”

“啊,沒什麽。你就不想腳踏實地地掙錢嗎?”

“如今的世道,腳踏實地就得受窮。虛張聲勢也好,故弄玄虛也好,押中大冷門就能贏。”

“可人生不僅僅是金錢啊。”

“瞎說什麽?說到底就是金錢。現在的日本不是從戰後的谷底重新站起來了嗎?聽說外國佬說咱們日本人是住在兔子窩裏的工蜂,那只不過是嘴硬,對那些家夥,只要用成捆的錢抽他們耳光就行了。”

時生不知為何垂下了頭,然後又轉向窗口,開口道:“日本的確會憑著這股幹勁賺全世界的錢,至少還有十年經濟繁榮的時間,人們開始鬥富,鋪張浪費。那都是枉然,能留下些什麽呢?”

“這不正求之不得嗎?”

時生搖搖頭。“夢總是突然醒的,就像泡沫一般,越吹越大,最後啪地破滅,什麽也沒有,除了空虛。沒有腳踏實地建立起來的東西,就無法形成精神和物質上的支撐。要到那時,日本人才會明白。”

“你在胡說什麽?”

“我們失去的東西呀。從現在起再過十多年,誰都將失去重要的東西,包括你剛才說的人情。”

“別說得像真的一樣,哪會有這種事!日本今後將不斷地強大起來。能趕上這潮流的就是贏家。”

拓實握緊拳頭在面前晃了晃。時生小聲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到達錦系町時,霓虹燈都已亮起,紫羅蘭的門上也掛著“營業中”的牌子。他們推開門走了進去。或許是時間還早,只有一個客人坐在吧台旁。媽媽桑坐在那人身邊。螳螂臉調酒師對拓實他們露出客氣的笑臉,可馬上又板了起來。

“啊,是你們呀。”媽媽桑也顯得無精打采。

“上次多謝了。”

“又來幹嗎?不是說過了嗎?千鶴的事情我什麽都不知道。”

媽媽桑這麽一說,身旁的客人露出意外的表情看著拓實他們,那是個三十出頭、面部輪廓分明的男子。“這兩位是……”

“說是千鶴的朋友,正在找她呢。”

“哦。”那人露出頗感興趣的眼神。

“你是誰?”拓實問道。

那人詭笑道:“問別人的名字前,應該先自報家門。”

“那就算了吧。”拓實又轉向媽媽桑,“你對那些人說我的事了?”

“你說誰呀?”

“少裝蒜!星期六,我們走後來的那兩個。他們也是來打聽千鶴的吧?然後,你就把我的情況告訴了他們,不是嗎?”

媽媽桑撇了撇嘴,嘆了口氣。“不行嗎?我想你們都在找千鶴,說說也沒什麽關系。我這麽熱心,你該感謝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