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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可以說點別的嗎?”時生看著拓實說道。
“什麽?”
“雖說有些不合時宜,但還是有個人想介紹給你。”
“啊?”
隨著時生的視線看去,拓實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個家的主人—那個老婆婆,正靠著墻縮成一團。她擡頭看了看拓實,又馬上低下了頭。
“既然能找過來,拓實你也應該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了。所以說,那位老婆婆是誰……”
拓實將目光從老婆婆身上移開,將臉轉向一邊,撅起下巴,搔了搔頭。
“我們還是回避一下。”竹美說著就要起身。
“沒關系,留在這兒好了,又沒什麽了不得的事。”拓實道。
竹美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已從時生那兒了解了大概,傑西也一臉不自在。
“好不容易見了面,還是打個招呼吧,再說這次多虧人家協助。”
拓實一聽就不假思索地脫口說道:“你小子不逃到這兒來,我才不會來呢。”
“可除了這兒,也沒什麽地方能讓我們會合了。可以說,你注定要到這兒。”
“別裝腔作勢!要是我在這兒不方便,我馬上就出去。高倉,我們去外面開作戰會議吧。”
高倉也顯得無所適從。他擡頭看著時生。
“拓實,你這可不像話啊。”時生說道。
“什麽?”拓實瞪起眼睛看著他,“你才居心不良呢。故意讓我們在這兒見面,顯得我不知好歹。我難道是個壞蛋嗎?”
“不是壞蛋,是個小孩子。”
“你說什麽?”他回頭看著竹美。
“打個招呼又怎麽了?你們不是有血緣關系嗎?”
“已經被扔掉了,還談什麽血緣不血緣!”
“不能說是扔掉吧。那是為你考慮,將你托付給條件好一些的人。”
“養不起就別生啊。怎麽?這麽說不對?”
“不生現在就沒你了,這也無所謂嗎?”
“不出生,又有什麽好不好的呢?”
竹美搖搖頭,嘆了口氣。
“你這個人不可理喻。時生,你別管這個傻瓜了。”
“你從沒覺得來到這個世界真好嗎?”時生說道,“你現在不是喜歡千鶴嗎?今後你也會喜歡各種各樣的人,正因為活著才能這樣。”
“我能活到今天,是因為有人撫養我,是姓宮本的養父母,與那個只管生、生下來後一扔了事的人毫無關系。就連貓狗都不會做那種事,總要撫養孩子到能自食其力為止。”
拓實高聲吼叫,眾人默不作聲。在一片沉悶的靜寂中,只聽見“噓、噓”的聲響。良久,拓實才意識到那是自己喘氣的聲音。
他咬緊了嘴唇,就在這時,老婆婆有氣無力的聲音傳入耳朵。
“聽說你去過東條家了。”
所有人都看向老婆婆。她端正地坐著,擡眼看著拓實。
“多謝了。這下須美子就沒什麽放不下的了。真要感謝你。”她朝拓實雙手合十,深深低下頭。
“拓實!”時生催促似的喊道。
“……真郁悶。”
拓實站起身,快步穿過眾人,穿上鞋出了門。來到街上,他用余光看著成排的舊房子,漫無目的地走著。也沒怎麽去回憶,《空中教室》中的場景就自動出現在他眼前。他嘀咕著:這算怎麽回事?這些人一點也不明白我的事,凈拿我開心……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已走到一個公園前面。一張孤零零的長椅上空無一人。拓實坐下,將手伸進口袋,想掏香煙,可口袋空空如也。“渾蛋!”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地面上出現一個影子,呈現出人的形狀。拓實擡頭一看,見時生站在那兒。
“又來對我說教?”拓實問。
“想叫你去看個地方。”
“又來了。這次是哪裏?北海道還是沖繩?”
“就在附近。”時生擡腿就走。
拓實並未馬上站起。他想,自己不跟上去,想必時生就會停下腳步。可時生根本不回頭看一眼,一個勁兒地走著。看來他已下定決心:如果拓實不跟來,就到此為止。
拓實咂了咂嘴,站了起來。盡管不太情願,他還是跟了上去。時生似乎感覺到了,放慢了腳步。沒過多久,拓實追上了他。
“到底要去哪裏?”
“隨我來就是了。”
不一會兒,他們走到一條較寬的馬路旁。馬路上車很多,他們等到綠燈亮起,走了過去。馬路對面是成排的高樓大廈,還鋪著人行道,時生在行道樹下停住腳步。
“只隔一條馬路,氛圍就完全不同了,對吧?”
“是啊。”
“知道為什麽嗎?”
“我怎麽知道?又沒在這裏住過。”
“聽那老婆婆說,這一帶的土地基本上都掌握在某個人手中,只有很少的人居住在自己的土地上。馬路這邊也是這樣,但由於某件事,那個人將土地出手了,於是蓋起了高樓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