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浪起幾重波 第25章 有酒且痛飲(第2/4頁)

楊紅杏一看,也愣神了,不遠處,搭著紅色篷布的簡易攤位後,站在火邊提勺下面的那位,看不著臉,可背後正是那幾個大字:我是光棍。攤位豎著一個大招牌,鹵汁雜碎面。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面食,可看樣生意還不錯,七八張桌子已經差不多滿了,看鍋下面,提刀切菜的那人偶而轉過臉來,可不是簡凡是誰。

梁舞雲看得目瞪口呆,訝聲了句:“哇,不會吧?這也不能自甘墮落到這程度啊?擺起地攤來啦?”

“什麽自甘墮落呀。真是的……”楊紅杏悻悻說了句,不過看得心裏也覺得有點不好受,不用說是被那一身債壓得來幹這生意來了,不知道為什麽,楊紅杏突然覺得有點沖動,鼻子酸酸的,正要上前卻被梁舞雲拉住了,拉著說了句:“喂,老大,別去,你這樣去,不是讓他難堪嗎?”

一想也是,不過跟著楊紅杏一停腳步一回頭問:“那咱們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呀?就當什麽都不知道,走人唄……他自尊心那麽強,出來當天把全部的賬都還了,這一個多月偷偷摸摸沒準就一直在這兒,這要是揭破了讓隊裏人知道,那得多傷他呀。”梁舞雲道。看著楊紅杏不忍,幹脆拉著背過去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倆人正自揣度的時候,電話來了,楊紅杏一看是秦高峰的,還以為隊裏有什麽事,卻不料接起來,說了兩句,回頭又是詫異地看著梁舞雲,也驚訝地道:“呀,隊長怎麽知道?”

“知道什麽?”梁舞雲問。

“他說別讓咱們倆現在去打擾簡凡。”楊紅杏怪怪地說道。

“哇,不會吧?隊長在監視咱們?這一天怎麽神神叨叨搞得像克格勃樣。”梁舞雲嚇了跳,身子轉了一圈找目標,可廣場上亂嘈嘈人這麽多,那能看得見。

“走走……”楊紅杏拉著梁舞雲,一眨眼,倆人也消失在人群裏。

……

……

“三份雜啤、四碗雜碎燴面,一個涼拼……”

喊著的是黃天野,這家夥臉皮特松,一笑起來臉上、額上遍起皺紋,脖子上掛了個收銀袋,端得是市井奸商的樣子十足。

聽得老三一報飯,簡凡應了聲,手腳麻利地掂了塊油面,蹭蹭幾下拉得細長,雙手合疊著直扔進滾著湯花的鍋裏,簡易的菜案上,錳鋼刀過處,香菜花、大蒜沫、海帶絲紛紛而落,做其他一無是處,可幹這活,再亂再忙簡凡也是井井有條。旁邊有位姑娘正挾著幾樣涼調拼盤。簡凡配料做飯、黃天野就負責招徠客人、收銀算賬的活,又花一晚上五十塊錢雇了個幫工,是黃天野門口的鄰居。三個人聯袂在這裏練攤卻已經一個多月了。

學生時代這黃天野腦袋就削得尖,賣碟賣磁帶賣日用品竄著宿舍掙零花錢,畢業了根本沒打算上班掙工資,直接就跳海了,但凡什麽生意紅火,肯定要上手蹭一把。而夏天裏只要山大師院那邊一放假,性保健商店就面臨關門之虞了,每年都不得不另謀生意,這兄弟一合計,正好逢著簡凡有難處了,得,把簡凡拉來打工掙錢還債了。

不過簡凡很坦然,很坦然地站到這裏掙辛苦錢,而且這是自己所知唯一能掙錢的途徑。生平最拿手的莫過於做菜賣飯了,這個角色根本不用轉換,在這裏沒過三天,便發現這一溜攤點,都是清一色的涼菜、啤酒加上簡單的主食,偶而行人和吃飯沒準點的的哥的姐們想填飽肚子的話,在這攤上還真找不著吃處,就這個空隙,簡凡不幾天便熬著湯配成了一道大原傳說中的鹵汁雜碎面。一出攤,這熬豬下水的湯鍋香味能引來一片人,生意明顯要好得多。

面下了,鍋開了,點了點涼水,開過兩次,一溜碗排開,花椒粉、胡椒面、鹽、味精、香菜幾樣底料鳳凰點頭般地灑到碗裏、幾根油菜抓一把,隨手地扔進鍋裏,稍煮片刻,和著面條撈進大碗,料鍋裏的雜碎湯羹,咕嘟著,鐵勺挹上半勺油汪汪的湯和紅白下水進碗,漂著綠油油的面碗頓時氤氳起了沁人的香氣。碗上盤、盤上桌,灑上紅得透亮的辣椒面,倒一股酸味直透鼻孔的老陳醋,能吃得噓唏做響、額頭見汗。

大原稍有點年紀人對這種鹵汁雜碎面並不陌生,這是當年吃不起肉食的販夫走卒、市井九流之類的爺們解饞的美食,是用豬骨熬湯、肝、臟、心、腸一類的豬下水配料成醬,做法有數十種不同,解放前大街小巷裏基本都是這類小攤點,一直到八十年代這東西還是個坊間美食,具體流傳了多少年還真無從考證,不過後來飯店越來越多,已經不太有人願意再做這種費時費工又不怎麽掙錢的下等貨了。即便是做出來,那味道裏也假得厲害。

大眾間流傳的美食總是還有他的影響的,就像你現在吃著哈根達斯,沒準還會想起小時候嘬過的五分錢那種冰棍一樣。這東西對於大原人,就倆字:對胃!沒過幾天,味正量足價不高的面攤便即吸引了不少附近居民,黃天野樂在心裏,幹脆龍飛鳳舞地畫了個招牌,除了老牌的鹵汁雜碎面,正面還寫了兩個強調的字: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