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3/6頁)

“抓住幾個總比沒有強,反正都是主犯,司令員踢誰不是踢?”韓冰只好這麽安慰自己,而陳國華也是如此配合的。

幾個衣衫襤褸形神猥瑣的國民黨特務,在“謝絕”任何合作後被押赴刑場。當然,處決他們的場面鄭耀先是無緣以見。據當地老鄉傳聞:殺犯人那天,陳國華和陳國華都出席了,掉了腦袋的人犯,那沾滿黃泥的頭顱果真被陳國華一腳踢進了臭水溝。至此,共產黨的高級將領中,一位綽號叫做“周大腳”的虎將,徹底聞名於國府內外。

關於如何對待鄭耀先,解放區各級主管不約而同表現得異常低調。大有一種“你願來便來,願滾便滾”的架勢。就像當初平平淡淡迎接鄭耀先一樣,現如今似乎又想將他悄悄送走。低調,絕對是那個年代,那段特殊歷史時期,那座被紅旗所覆蓋的天地,最強有力的主旋律。被主旋律光輝所籠罩的鄭耀先,對此也並無任何疑義,因為他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六哥猜得不錯,江欣果然跟我們一起走。”臨動身前,楊旭東悄悄對鄭耀先說道,“而且共軍還派出個警衛班負責安全。”

摸摸自己的脖子,想象一下腦袋被人踢飛的感覺,鄭耀先對楊旭東深有感觸地說道:“其實,共軍的刀也很快,殺起人來他們照樣不手軟。”

午後的天空中飄起蒙蒙細雨,山間田園頃刻間變得郁郁蔥蔥,望著庭院中的石板路,欣賞路上那細膩濕滑的青苔,鄭耀先突然有種強烈的失落感。

“六哥?”看看遠處正在套車的八路士兵,楊旭東的目光變得異常犀利,他冷眼瞧著鄭耀先,嘴角微微抽動。“老板是怎麽死的?”

“你不會連我都懷疑吧?”

“我不敢……但我想老板都能突然一命嗚呼,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小卒子?”

鄭耀先悠悠嘆了口氣,說道:“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在某個位置上雷打不動,更何況是老板?該挪窩就挪窩,這是鐵定的潛規則。”

楊旭東點點頭,稍稍緩和了語氣:“六哥,無論怎麽解釋,在外人看來,我楊旭東從今往後就是你的嫡系。君榮臣辱,君辱臣死,你喝粥兄弟我決不吃幹飯。既然六哥當我是自家兄弟,那兄弟也沒什麽好說的,這條賤命,從此就是你六哥的。一根繩,剁成兩截,拴上你,也吊上我。”

楊旭東所說的這番話,令鄭耀先在心裏記了一輩子。漂亮話誰都會說,關鍵就在於說話的時機,正如一個因饑渴而暈倒在沙漠中的旅行者,能送給他一碗水的人,恐怕會令他終生難忘。

帶隊的八路是個警衛班長,姓常。握手後,他告訴鄭耀先人人都稱他為“老常”。韓冰沒有露面,老常解釋說她還有重要事情要處理,脫不開身。

江欣和楊旭東先將照相器材搬進前車,兩個人誰都沒理誰,似乎就是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上車吧!”老常一揮手,隨後指引鄭耀先等人登車,“下午是俺當班兒,俺是個粗人,只會打打殺殺,有什麽照顧不周,你們這些文化人可別見怪。”這個自稱是粗人的漢子倒顯得很客氣。

幾個人擠進狹窄的車廂,各自想著心事,楊旭東瞥瞥老常腰間的駁殼槍,又偷偷瞧一瞧江欣的神色,順便擠到二人中間蠕動著身子坐下。

“你幹什麽?”江欣瞪著楊旭東,怒道,“就這麽點兒地方,你照顧照顧別人不行嗎?”

“嫌擠你自己雇車。”楊旭東頭不擡眼不睜,連說話都沒好氣兒。

“你……”咬咬嘴唇,江欣憤怒地將頭甩到一旁,高聳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整個身子都在伴隨粗重的呼吸而顫抖。  

“好啦好啦!”老常笑了笑,出面做起和事佬,“沒有多少路,大家堅持一下,要不然……我出去押車,也好給你們勻出個空場兒。”

“那就勞煩您了。”鄭耀先拱拱手,隨後狠狠瞪了這二人。

大車駛出山坳,徑直向北行去,一路上誰都沒說話。鄭耀先輕輕挑起窗簾,打量著押車士兵。這些兵衣衫破爛,補丁摞著補丁,有的就連鞋子都綻出腳趾,若非他們身上那久經戰陣的殺氣和保養良好的武器,很難想象這曾是令日寇聞風喪膽的老八路。

八路軍缺糧少餉已不是什麽秘密,國民政府早在幾年前便停發了他們一切補給,八路目前所使用的軍用物資,都是依靠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換來的。

“金先生,”楊旭東捅捅沉思中的鄭耀先,伏在他耳畔低聲說道,“這條路有點不對。”

“噢?”鄭耀先趕緊打量周圍環境,果不其然,這條路和他們進入解放區時截然不同。雖說道路兩旁依舊是高山峻嶺,但路面卻顯得更加幽靜狹窄。

“共黨恐怕要下黑手。”楊旭東的眼睛變得血紅,他冷靜地打量著每個士兵,大有一種先下手為強的勢態。